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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十八岁女孩的移民心路(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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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laxy : 2005-12-13#1
1[FONT=宋体]、十八岁那年,我和父母从北京移民到了温哥华,那个被称为清水芙蓉的地方。转眼,三年的时间从指尖从容掠过,留给我的,确是这一生最珍贵的经历。虽然,很遗憾的,我没有优雅的令人尖叫的文采,但我还是选择把这段经历写下来。看过很多小留学生写的文章,也看过很多移民朋友们的佳作。而我,希望从我特殊的视角,以一个小移民留学生的身份,来记录真实的过往。请大家支持。[/FONT]
[FONT=宋体]一直,我都认为自己是个幸运的女孩。在北京的十八年,虽说不上呼风唤雨,却也还衣食无愁。我有着幸福的家庭,富足的条件,开明的父母,在学业上,我也总是拿到最好的那一份,幸运的[/FONT][FONT=宋体]一塌糊涂[/FONT][FONT=宋体]。我过着安逸的生活,而且,从不崇尚个人奋斗。对于未来,我竟然没有去憧憬的热情。一切,似乎在父母的[/FONT][FONT=宋体]带领[/FONT][FONT=宋体]下,老天的恩赐下,会理所应当永不停息的在光明大道上行进。对于困难,痛苦,挣扎这些词汇,我只在书本上接触过。那时的我,只擅长为赋新词强说愁。我一直以为,这就是我的人生了,像一条平静而毫无波澜的河,上面漂浮着幸运之神撒下的花瓣。后来,在我上高一的时候,爸爸决定开始办理全家移民加拿大的手续。而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步,却改变了我理想中被计划好的一生。[/FONT]
[FONT=宋体]办理移民的过程,我没有参与。只记得父母那时频繁的去移民公司送各样的材料,档案。随着一摞摞的材料被送出去,审批的日子也逐渐临近。照移民公司的话说,我们家这个[/FONT]case,[FONT=宋体]是大有把握通过的。我心里窃喜,因为这样,我就可以躲过杀人脑细胞的高考了。我自认为有些小聪明,而且考试能力出奇的好,但我只在关键时刻努力,而且,对于高考这样的折磨,我当然还是能躲就躲。拿到了高中毕业证书,加拿大的移民签证也下来了。我们定下了启程的日期,北京时间[/FONT]6[FONT=宋体]月[/FONT]28[FONT=宋体]日,[/FONT]2001[FONT=宋体]年。我原以为,自己只是飞到另一个城市去继续过好日子,那里的生活,只有更好。爸爸也踌躇满志的计划着新的生活,同样地,对于即将面临的挑战,他和我一样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临行前,我们一家[/FONT]3[FONT=宋体]口经常讨论的是,去温哥华以后,买什么样的大房,好车,我还信誓旦旦的说凭我的这点聪明考上那里最好的大学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也许正因为那时过高的期望,才造成了后来巨大的心理落差。记得有个哲学家说过,所有的不快乐都源于现实与期待间的落差。这句话,现在看来真的不假。[/FONT]
[FONT=宋体]知道我要移民温哥华的朋友,都以一种好似诀别的态度来和我告别。在他们看来,移民,顾名思义,移过去当人家的人民(呵呵,[/FONT]just kidding)[FONT=宋体],与留学是本质上的不同。周围告别的声音,此起彼伏,说的最多的还是,以后多回来看看。其实,那时我也没想过以后的路究竟会是怎样,但心里却也认为,我就会这样,离开生我养我的中国了,我就会这样,成为别的国家的人了。[/FONT]

2[FONT=宋体]、[/FONT] [FONT=宋体]临行的前天晚上,一家人聚会。爷爷,奶奶,七大姑八大姨,能到的全到了。本想开开心心的吃饭,但看着大家脸上的表情,换作谁,也笑不起来了。爷爷,奶奶,是我最宝贝的人。从小我就逃幼儿园,整天窝在爷爷住的空军大院里。童年的记忆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他们。爷爷身体不好,一直就不好。我想,他一直都希望我在他的身边。可人生,却总是这样,以爸爸的话说,忠孝不能两全。我想,当爷爷知道我们要移民的时候,他老人家心里,也一定做好了生离死别的准备。而这,对于我这样一个向来心细敏感的孙女儿来说,是再痛不过的。我也从那个时候,开始意识到付出竟是个这样尖锐的词汇。大家围成一桌,好像每个星期的家庭聚会一样,可言语之间,却是沉重。[/FONT]

[FONT=宋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出了大门,我们在餐厅门口告别。三姑先忍不住哭了起来。然后是我妈。我看向爷爷,他已经早早的坐到了车里。原来,在我心里最坚强的爷爷,曾在硝烟中冲锋陷阵并挨过枪伤的爷爷,也会有想逃避的时候。现在,就在现在这一刻,对于三年前的那一幕,我竟还是无法释怀。眼泪,无声的滑落。这辈子我都忘不了,爷爷当时的眼神,我想,除了不舍,还有委屈和受伤。是的,从某种意义上讲,我确实让他失望了。在他身体越来越不好的时候,也许,在他心里,我的离去,已不是对未来幸福的一种奔赴,而是对他的遗弃。奶奶是个很明事理的人。她一直要我好好读书,她总说女人一定要自己有本事。而奶奶的教导,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也一直记于心中。告别的话,往往千篇一律。但我知道,我的家人,他们有多少的话想对我说,却怕离别愁绪,无法抵挡。[/FONT]
[FONT=宋体]真正告别的时候,总是会到来。早上,我起了个大早。检查过行李后,便呆立在那张大大的全家福前,眼泪,又一次汹涌而出。我是真的舍不得,家人,朋友,北京,中国。送行的是姥姥家那边的人。爷爷奶奶本来要去,可我怎么也不忍再看他们难过。机场。沉重的行李,告别的人群。或许是眼泪掉的太多了,让人变得麻痹,在走入海关的时候,我竟然是微笑的。[/FONT] [FONT=宋体]我的心里,憧憬漫溢,对马上就要开始的新生活,和我幸福的未来。[/FONT]
3[FONT=宋体]、始终记得的是,在飞机离开地面的那个刹那,我在心里默念,再见了,我的祖国,再见了我最最亲爱的家人。或许旁人看来,那时的情绪似乎悲壮的可笑,可那却真真实实的发生过。十个小时的飞行,在加航空嫂:)慈祥的微笑中度过。一下飞机,传说中温哥华机场的咖啡香扑面而来。我大大的嗅了一下,然后脱口而出,到家喽!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当时的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蹦出那样一句话。[/FONT]
[FONT=宋体]看了论坛上有一个帖子在讨论移民的目的。谈及我家移民的目的,我想,多半是为了我能在父母的陪伴下平平安安的在加拿大完成学业。我从小就是家里的宠儿,全家人也都寄希望于我,所以,把我自己放出来读书,爸妈是怎么也不会放心的。[/FONT]

[FONT=宋体]那另一小半的原因,或许是我们一家人都想换一种生活过一过。在北京,安逸舒适,但似乎长时间处于一种生活状态,人们总会感到厌倦。人,是永不会满足的一种生命体,总觉得自己的幸福就在前方的某个未知处,可当真正到达了那个所谓的地点,却总要回过头来感慨原来幸福竟在起始的地方。所以,我们经常听到人们说,等我高中毕业就好了,等我工作了就舒服了,等我[/FONT]...[FONT=宋体]就[/FONT]...[FONT=宋体]了这样的话,可真正毕业了,工作了,结婚了,却只不过是进入了另一个阶段,开始了新一轮的抱怨和对下一个阶段的期待与向往。[/FONT]

[FONT=宋体]而我,也曾时常问自己,到什么时候,才能既不沉溺过去,又不过分的依赖未来,而是踏踏实实的走好当下的每一步呢?我一直这样问着,直到终于懂得感恩的含义。[/FONT]
[FONT=宋体]本以为下了飞机,马上就可以出关了。谁知道这一出就出了[/FONT]5[FONT=宋体]个小时。下飞机后,我发现机场里有很多举着牌子的工作人员,他们作着手势,大声的喊着:[/FONT]Vancouver, this way, Toronto, that way.[FONT=宋体]原来是移民太多了,而且去[/FONT]Toronto[FONT=宋体]的还要转机,而[/FONT]Vancouver[FONT=宋体]的就直接准备办手续就好了,所以机场特别安排了这些服务,免得乱成一团。我们拿着随身行李,排起了长队。[/FONT] [FONT=宋体]队很长,浩浩荡荡的。排队的都是中国人。长时间的飞行后,大家脸上都带着疲惫。不知怎么的,我竟然有种悲壮的感觉。说实在的,在那一刻,我的骄傲被重重的打击了,觉得自己就像个难民一样,或是孤儿在等待着别人来领养。[/FONT] [FONT=宋体]或许是我过于敏感吧。[/FONT]

6[FONT=宋体]、
[FONT=宋体]过了关,我们这些去温哥华的被工作人员领到了一个大厅,办理落地手续。大厅里坐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而且都是我们的同胞。例行公事,只得耐心等待。我观望了一下四周,见有的人已经在椅子上躺了下来,还有些很小的孩子们,精力充沛的跑来跑去。他们是快乐的,简单的,安稳的。[/FONT] [FONT=宋体]而我心里却在渐渐的开始不安。对于陌生的环境,我总是出于本能的害怕。虽然心里有憧憬,但前方是福是祸,谁也不能预料。这一等就是将近[/FONT]2[FONT=宋体]个小时。终于轮到我们办手续时,我们被带进了一个小工作室。里面有几张桌子,里面都坐着移民官。我们在桌前坐下,拿出移民纸递给移民官。移民官带着加拿大人友好的招牌笑容,欢迎我们来到这里。这个过程不外就是问一些基本的资料和海关报关的一些程序。几分钟的时间,手续办完了,我们也终于成了所谓的加拿大移民。到传送带上拿了行李后,我们一家三人一起走出了机场的大门。我真正的移民生活,也从那一刻开始。[/FONT]

([FONT=宋体]七[/FONT])
[FONT=宋体]因为是移民公司负责接机,所以一出大门我们就开始寻找写有爸爸名字的牌子。接机的是两个[/FONT]40[FONT=宋体]来岁的阿姨,笑盈盈的,面目可亲。这时忽然听爸爸惊喜的对其中一个阿姨说,呦,怎么是你呀!咦?他们怎么认识?正纳闷时,那阿姨对我们说:[/FONT][FONT=宋体]我也是这个移民公司办过来的移民,来了[/FONT]7[FONT=宋体]个月了。平时闲的没事,就到移民公司去看看。没想到看到了你爸爸的名字,我就自告奋勇来接机了,反正以前在北京到移民公司递材料的时候都认识的。[/FONT][FONT=宋体]她就是段阿姨,一口的北京腔,听起来格外亲切。她介绍旁边的那个阿姨说,她姓赵,我表妹,你们就管她叫小赵,管我叫小段好了。我们两个都是大闲人,看国内来朋友,自然要尽地主之宜。听了段阿姨的话,我简直太高兴了,心里一个劲儿的想,这世上还是好人多阿![/FONT]

[FONT=宋体]我们一边聊,一边往停车场走去。两个阿姨特别热情,三下五除二的就把我们的几个大箱子搬到了车上。上了车,爸爸问赵阿姨:[/FONT][FONT=宋体]对了,不是应该移民公司派人来接我们的么?他们怎么没人来?[/FONT]”“[FONT=宋体]咳,有我们接你们不就行了么。[/FONT][FONT=宋体]赵阿姨没有正面回答,一句话就搪塞了过去。虽然我当时觉得有些奇怪,但看着两位阿姨和蔼可亲的脸,自然也就没多想。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儿呢?是临时旅店吧?我暗想。开车的是赵阿姨,她一边开一边说,等下咱们先去给你们租好的旅馆放行里,然后到小赵家吃个便饭。她家还住着两个国际留学生,也是从北京来的。对了,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FONT][FONT=宋体]阿姨问我。[/FONT][FONT=宋体]一零一中学,高中毕业就过来了。[/FONT][FONT=宋体]我答。[/FONT][FONT=宋体]啊,太巧了,他们两个也是那个学校的,我听说你们学校可是好学校,市重点吧?名气可大呢。[/FONT][FONT=宋体]我一笑,心里也不禁为自己的学校骄傲起来了。的确,一零一中学在北京市很有名气的,毗邻北大清华,市重点校。刚到加国就能碰到自己的校友,还有两个这么热心的阿姨,我真是觉得自己太幸运了。[/FONT]

[FONT=宋体]车开出了机场路,映入眼帘的是平坦开阔的马路,旁边绿盈盈的树。海蓝色清澈的蓝天,再加上温和却又不失明烈活泼的阳光,一切,完美的天衣无缝。相信刚到国外的人,都会有视觉上的震撼。这样说,并不是在盲目的崇拜他们。而是因为国外的空气相对清新,污染也少些,所以周围的事物就自然出落的样样分明,色彩清晰纯正了。[/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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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laxy : 2005-12-13#2
(八)
一路上,我像个偶然坠入人间的外星人一样,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虽然以前也去过英国,新马泰之类的,但当我一踏上加拿大这片土地,心里升起那一丝情愫,却与以往不同。 毕竟,这里就要成为我的第二故乡了,无论我喜不喜欢它。

透过车窗,我开始了对温哥华的“初审”。明媚的阳光拂在脸上,轻盈并且温柔。车还在开着,而我早已无心关注车内的谈话。虽然刚刚是下午时分,如果在北京的话,一定会是车水马龙人头攒动,但向窗外看去,这里的一切都那么恬静安逸。马路边是成排的小店,咖啡馆,便利店,洗衣店,也算应有尽有。人行道上的行人,穿着简洁干净的休闲服,慢悠悠的行走,透着悠闲和从容。最吸引我的,是路边的小咖啡店。这里的咖啡店,都会在店外也就是人行道旁摆出桌子椅子。人们坐在外面,拿杯咖啡,架副太阳镜,或单独或结伴,却同样的神态平和。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也一直在想,在温哥华喝咖啡,与其说喝,不如说是品。品的,也不止咖啡,而是一种心态,一种境界。这,又是后话了。

当我还沉浸在初来乍到的欣喜时,车已经缓缓驶进了一个幽静的小院。这是一间家庭旅馆,我们临时的居所。赵阿姨把车停进了停车场内,大家便纷纷下车,搬着行李准备去前台check in. 前台接待的是一个华人女孩儿,一见我们都在说普通话,她也跟我们用中文聊了起来。从她的口中,我们得到了些关于移民的一手资料。她说,香港人是来的最早的,其次是台湾人,而这几年,大陆移民也开始以滔滔江水汹涌不可抵挡之势来到这里。爸爸是个外向开朗的人,这时他用英文和那个女孩开始交谈。说了几句,她问,你们家是技术移民吧?爸爸哈哈一笑,怎么看出来的?猜对了。那女孩说,因为大陆来的技术移民语言都比较好,而投资移民就相对来说差一些了。“哦,原来这样,不过,我们是投资移民,刚才我是在开玩笑!”爸爸恍然大悟道。本以为她会一笑了之,谁知她却表情严肃起来,认真的说:“这里是不能说假话的哦!”我忽然想起,以前看过一些关于国外的书籍,里面屡屡提到诚实不仅是做人的本则,也是在社会立足的关键。看来,以后开玩笑的时候,也要诚诚实实的喽:)


(九)
Check in 后,我们就到自己的房间去放行李。临时的家,还算温馨,由一个卧室,一厅,一厨房,和一个洗手间组成。另外,我欣喜的发现,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可以看风景。在我看来,阳台无形中给房间添了份灵气,让本如死水般封闭居室,顿然活了起来。我总是喜欢这样可以与外界沟通的渠道。大体看了一下,赵阿姨便爽快的说:“你们也别休息了,省得晚上更睡不着了。咱们马上就去小段家吃晚饭吧。”初来乍到就有朋友邀请吃晚饭,这自然是一桩好事。而且,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我的两个校友,心里还真的期待呢。

我们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上路了,路上大家有说有笑,聊得格外投机,略长的行驶也毫不乏味。这里,先跟大家简单的说说温哥华的地理概况吧。我们平时所说的温哥华,全称应是大温哥华地区(The Greater Vancouver)。大温哥华地区由很多个市组成。其中有温哥华市(Vancouver),西温哥华市( West Vancouver),北温哥华市(North Vancouver),本拿比市(Burnaby),新西敏市(也称二埠 New Westminster),列治文市(Richmond),高贵林市(Coquitlam),素里市(Surrey),等等几个。其余的几个市属于比较外围一些的,所以在这里先暂不提及。

段阿姨家住在北温哥华市(简称北温),距旅馆所在的温哥华市还有一段路程,而且还要过一个跨海大桥。北温和西温(西温哥华的简称)都是在桥的另一边,与其余大温地区的城市是遥遥相望的。跨海大桥有两座,一座叫狮门桥(Lions gate Bridge),另外的一座叫做第二窄桥Second Narrows Bridge (这个中文翻译不是很常见,大家一般还是习惯直接说second narrows bridge的)。我们走的是Lions gate bridge。当时对它的印象并没有那么深刻,只是有些新鲜而已因为北京没有跨海桥。不过后来,关于这座桥,倒是有些小趣事。赵阿姨告诉我们,北温和西温是相当富的两个市,风景迤逦,而且幽静的有些与世隔绝。人口组成白人居多。果然,到了北温后,路上的行人少了很多,但在我看来气氛却有些冷清了。

大温地区的街道都是很规整的,北温尤其如此。除了主要的街道,就是窄窄的小街了。住宅区主要都是由小街组成,房屋就在两旁排开。段阿姨家的房子,是幢粉色的Duplex, 也就是两个连体的别墅,当然内部是各自独立的。而我们常说的House是独立的别墅。还有一种,就是几个house连成一片的,叫town house。段阿姨家住在左边,旁边的那家是洋人。 我们把车停在路边,这时我发现,每家门前都种着花草,五颜六色的生气十足。每家对这一小片绿化地的设计构思完全不同,各有特色,但总体视觉上却能彼此协调。这也许也是文化的一种延伸。段阿姨按响了门铃,在咚咚咚的脚步声中,一个女孩儿打开了大门。她就是我其中的一个校友,陈容。


十)
还没等段阿姨说话,赵阿姨便拉过我,对着陈容介绍说,她也是101毕业的,你们俩校友呐,还有那个小月呢,她怎么没出来,你们都是一个学校的呢。我们笑着说hello, 但毕竟是初次见面,难免生疏。而我却在这时,想起了远在北京的好朋友们。每次,当我认识新的朋友,脑海中都会浮现出和老朋友们初次见面的情景。想到刚认识他们的时候,大家也是很拘束,但后来却成了知己,心中便多了些宽慰和期待。也许,今天只是简单的和你说hi的人,明天就会成为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页。我一直信缘,固执的相信。缘,是上苍注定的,无法修改的,也是修炼不来的。

先撇开这些缥缈的题外话,让我继续我的故事吧。因为我们的到来,使原本平静的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段阿姨的女儿然然和小月,另一个101女孩儿,也出来和我们打招呼。我们都是同龄人,然然性格外向,说话都清脆跳跃;陈容和小月就没有那么外露。我们三人虽然是校友,但由于学校实在太大,大家又不是一个年级,自然也就不认识了。但小月确有些眼熟,好像以前住校的时候,在宿舍楼里见过。一问,还真的是她。这时段阿姨说,来,认识认识我们家老袁。袁叔叔是然然的爸爸,看上去热心厚道。

寒暄了一阵后,我们便随着女主人参观起了这座小楼。先来到的是一层客厅。客厅就在大门不远的地方。休闲式的沙发围成一圈,中间是茶几,前面是一套家庭影院组合。软软的地毯踩上去,很踏实。楼下是厨房和餐厅,虽没有华丽的装修,却透着干净简洁。一转弯,我们来到了然然的房间。这时,然然忽然从大家身后跳出来说:“快来看我的房间,听说今天有客人,我可收拾了一整天呢!”大家都被她的可爱逗笑了。房间很大,并有着一扇大大的落地窗。一切摆放的井井有条,不愧是收拾了一天的结果*__*看见然然的电脑摆在桌上,我便好奇的问,这里可以上中文网么?可以看中文么?“当然啦,Sohu, sina,随你看,跟国内没什么两样。”她说。因为之前听说这里的电脑理所应当是英文版,我担心看不了中文,不能和国内的朋友们联系了。我想,看到这里,大家可能会说,都去国外了,还那么惦记国内的朋友,你应该淡忘过去而面对新的生活呀!这道理我都懂,但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是那时的我太过怀旧,紧抱住过去不放,也太患得患失了。正因为如此,在后来的日子里,我遇到了一些选择和挣扎。我们继而来到了客厅的楼上,主人的卧室和客房。这里同样被布置的家居气氛十足,素雅并流露出特有的西方情调。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段阿姨才想起来马上就到晚饭时间了。她调侃的说,我们家都是老袁做饭(然然的爸爸)。也没什么特别的,咱们就吃顿炸酱面吧。爸爸一听,立即兴奋的响应:“好啊,再好不过了!别看是在加拿大,竟然能吃到家乡饭,我们真没想到。”是啊,我也以为到了这里,就全盘西化了呢。后来才慢慢了解到,温哥华华人在生活习惯上,相当大一部分人还是保留了老一套的。


(十一)
这顿晚饭,虽然简单,却平抚了我们初到的不适和潜意识里的思乡失落。爸爸是个很健谈的人,饭桌上,气氛融洽。我和然然他们也开始聊天。我发现她们关心的是偶像追星,学校里的帅哥等等之类的话题。因为平时自己主要关注的并不是这些,而且以前和好朋友间的交流多数集中在社会,文学,甚至政治这些比较精神化的话题上,所以对于偶像帅哥的精通度远不及她们,也就有些插不上话了。还好,只过了一会儿大家就“酒足饭饱”开始收拾碗筷了。段阿姨给妈妈讲着一些温哥华的生活常识,并教她怎样使用厨房的炉灶烤箱。妈妈是个性格温和且处处为人着想的人。她不像爸爸那样善于表达,但却因此形成了自己内敛娴静的特质,在我看来,很是贤慧通达。我希望她能和两位阿姨成为朋友,能在新的环境中有自己的一片天空。

饭后,大家聚在客厅闲聊,我猛然发现,怎么天还是亮着的?按理说,下飞机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了。怎么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太阳公公还没有就寝?我抬手看了看手上的两只手表,一个显示的是9点35分,另一个是12点35分。为什么我会戴两块表呢?呵呵,来这里之前,我怕刚到的时候时差算的不那么利索,索性就准备了双份的。一个保留北京时间,给家人打电话报平安的时候就参考这个时间,另外一个就是温哥华时间了。这个习惯,后来就没有继续了。只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每次从北京休假回到温哥华,我都会将手表的北京时间保留一段时间,来慰籍自己对家乡的留恋不舍。还说回太阳公公的作息问题,原来,温哥华的夏天,天亮得早黑得晚,一般要到晚上10点才显出晚间的样子。和北京夏天不同的还不止这些。这里的太阳很足,晒在身上也会有热敷的感觉。但由于温哥华位于一个海湾中,地理环境自然天成,所以空气中的湿度适中,因此皮肤不会粘粘的。在没有太阳的地方,偶尔微风吹来的时候,还会不禁打个寒颤呢。


十二)
渐渐的,天黑下来了,傍晚的温哥华,带着高贵又忧郁的神色悠然降临。天,已不见白天的湛蓝。暗暗的淡黑色,夹杂着藏蓝的线条,悄然笼罩下来,给这时的温哥华,添了抹深沉的气质。一个好朋友曾对我说,她喜欢傍晚的大温,宁静沉淀,在褪去了白天的明艳后,让人安心踏实。天色渐晚,我们也该告辞了。段阿姨一家和小月陈容把我们送出了大门,大家挥手道别。爸爸向他们道谢,继而我们上了车。赵阿姨负责将我们送回旅馆,然后再回家。她住在高贵林市,离我们的住处还有一段距离,因此让她跑来跑去的,我们开始过意不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们路过了温哥华的市中心 (Downtown)。其实无论再纯朴宁静的城市,Downtown也一定灯火辉煌华丽耀眼的。天已经全黑,温哥华的市中心被衬托的像颗发亮的白珍珠。Downtown里高楼林立,而且楼群密度很大。著名的Robson购物街网罗了各国的名牌服饰,精品小店和咖啡冰淇淋店,即使是晚上,也有成群的年轻人快乐的行走。在国外,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当人们下班离去后,办公室里的灯一定是大开着的。原因我没有详细的探究过,只听说是为了防盗。大概是因为办公楼里都装着监视器,所以如果有盗贼的话,也就自然而然的在亮堂堂的灯光下无所遁形了。而加拿大亦是如此。可这,又算不算是一种资源的浪费呢?

在经过这几年的生活后,我发现加拿大人很是有挥霍的本领。一张白白的复印纸,哪怕只写了几个字,也会被扔进废物箱里。还记得有一次我去商店里买打印机,在test质量的时候,工作人员先打出个样本给我看。一张好好的复印纸,只打个几个字,随后便被丢弃了。我当时本能的反应道:No no, 不要扔,背面还能用啊! 谁知那个加拿大人有些不解的看着我说,that’s ok, we got a lot here! (没关系啦,我们还有很多纸阿!)。资源太过富足是主要的原因,有了物质的保证,精神上自然也就放松而无所谓了。可能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这里的回收工作做的很好,废弃资源的再利用率很高,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大大降低了浪费。而近些日子,我开始慢慢注意到人们的一些转变了。首先是学校里,贴上了很多随手关灯的提示标,而且同学们打印笔记的时候,也会尽量的两面都使用。就连老师发下来的一些不很重要的课堂材料,也用的是背面有字的纸。我觉得这很好,起码,我们中国人认为这是项美德。

至于加拿大人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我想,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受我们这些外来移民的影响吧。这就是我最爱加拿大的地方。 她胸襟博大,可以包容并吸纳各各种族文化的精华,并且,与美国最大的不同是,加拿大是个salad bowl(沙拉碗),每种文化来到这里,不需改变自己。就像一盆沙拉一样,苹果放进去还是苹果,番茄放进去还是原来的番茄。而美国,却是melting pot (熔炉),进入美国的社会,就要改变本来的文化而去适应他们。苹果一旦被放进熔炉,便用不再是以前的苹果,它会发生质的变化。虽然大家总把美国和加拿大统称为北美,而且经常混为一谈,但这两国之间,在文化上却有着天壤之别。我个人是爱加拿大的,并不是因为我来了这里所以要这么说。一直认为,加拿大,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个奇迹。她能包容这么多的移民,这么多不同的种族,而各种族间友好相待,没有冲突。这份博大,是值得向往并且膜拜的。

(十三)
回到了旅馆,我们和赵阿姨道谢告别。赵阿姨说,附近有超市,可以自己买些东西,明天她会带我们去找房子。我心里又一次的感动了。非亲非故,人家这么帮我们,真的不知道以后用什么来回报。进了房间,我像个自由落体一样嘭的一声趴到了床上。太累了,从下了飞机就一直马不停蹄,而且,脑子里也乱乱的没有个头绪。洗去一身的尘埃,我们都准备休息了。我打开客厅的沙发床,铺好随身携带的被单,一天的疲惫,接踵而至。一抬眼,却发现阳台的门还开着。我便起身,走了过去。

当我接触到外面凉凉的空气时,头脑里那些隐藏着的感性细胞,被瞬间激活。我穿着睡衣到了阳台,倚在栏杆上,任夜晚特有的暗淡忧伤将我牢牢围住。空气,是冷淡的。天空,是沉睡的。可我,却好像一下苏醒。恍然大悟,原来,我已经身在温哥华了。其实有时我是个迟钝的人,失去一样东西,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在某一天忽然觉醒它的消逝。眼前,除了爸爸妈妈,我似乎什么都失去了。过去的人和事,我已经选择了远离;而在这个新的国度,我却没有拥有的权利。我是个感性的人,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起就是。只是后来,慢慢学会了掩藏自己的真性情,故在别人看来,是属心思粗略,开朗而又多笑的人了。那个真实的自己,太脆弱敏感,我怕她受伤害,所以疼爱的将她藏在心底,提供怀念。不论今天是怎样的一个晚上,明天的太阳,还是会如期而至。没有谁,会为了谁,去等待,耽搁。这一晚,我竟睡的很香。

早上,我们三人决定先去周围的超市买些简便的食品,因为房间里配有厨房和餐具,就自己做点东西吃好了。出了门,来到街上,并顺着赵阿姨昨天告诉我们的方向走去。路上,我们开始观察评论起来。就像昨天看到的,这里的街道整齐,两边的house一路排开。我仔细看了一下每家门前的花草布景,很漂亮,也生机盎然,但相比之前去过的英国,就显得文化气息淡一些了。但这并不影响我的心情,毕竟,每个国家有自己不同的风格,这样才独特。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很大的超市,叫Safeway。爸爸以前在澳洲生活过几年,这个超市是全球连锁,所以他就十分熟悉了。

超市里面的格局布置和国内的大型超市没有太大区别,只是这里人少了很多,可能是早上的缘故。我们看来看去,最后决定一切从简,就买几个西红柿几包方便面凑合吧。我们走到了蔬菜架前,顿然一惊,这平凡无奇的西红柿,竟然2.99加币一镑。这里的计量单位用镑算,一镑大约等于0.9斤。汇率那时是一加币兑5.6人民币。这样一算,不到一斤西红柿,竟要17块人民币。再看看其他的东西,也都没有想象中的便宜,就连最应该便宜的海鲜(因为温哥华临海)也比国内要贵。想起出来之前,爸爸还说,加拿大的海鲜一定和澳洲一样便宜呢。没办法,那也得买啊。从超市出来后,我能感觉到大家的情绪都有点不对劲了。还说什么过来以后天天吃虾,现在,恐怕连西红柿都吃不上了。我不禁想。回到旅店,就简单的煮了些面打发自己。

下一步,该开始琢磨租房的事了。可是,这人生地不熟,从哪里下手呢?这时我们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赵阿姨留下了她的手机号,那就先打个电话问问吧。在电话里,爸爸说:“小赵,你看你要是没时间,就不用管我们了,我们自己去找房,然后叫出租车搬行李就好了。”其实,我们确实挺为难的。毕竟,人家没有义务帮我们的,昨天的接机和晚饭招待,已经足够我们感谢的了。可,…….哎,这事看着简单却挺难办。从爸爸的对话中,我知道赵阿姨要过来帮我们,心里才松了一口气。我想,不论是谁,有多少阅历,当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还是本能的想依靠别人的。


(十四)
没过一会儿,赵阿姨就过来了,一起来的还有段阿姨。见到她们,我忽然有种见到亲人的感觉。赵阿姨问我们对住处有什么要求,比如价格,地区一类的。在落地之前,我们买了很多关于加拿大的书,什么城市介绍,风景旅游等等。那时我们看到书里说,大温地区有个市叫列治文市(Richmond),是著名的华人聚集地。最早的时候,是香港人先移民到那里,纷纷在那里安家,后来,越来越多的中国人集中到了列治文,就形成了庞大的华人社区。书里还说,在那里,满街都是中国店,中国餐馆,俨然小香港。说到这里,我曾听说过一个有趣的说法,那就是把Vancouver 改称 Hongcouver。Hong就是Hong Kong。之所以这样叫,是因为那里的香港人比例大的惊人,毕竟,那是他们开创的一片天地。后来,台湾移民也陆续来列治文安家,再后来,就是我们大陆的同胞了。来自香港,台湾,大陆这三个地方的移民,由于成长环境及社会背景大相径庭,因此在想法,行为,语言,着装上都有着不同之处,但,不可否认的是,不管你是来自曾经被英国殖民的香港,还是来自吵着要独立的台湾,在本质上,你身上流的,都是炎黄子孙的血。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和中国人特有的姓氏,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而且,在外国人眼里,不论你是香港人,台湾人,或是新加坡华裔,美国华裔,都是中国人。在现在的列治文市,大陆同胞的比例在与日俱增。无论是打下天地的香港人,继而移来台湾人,还是近几年才来安家的大陆人,大家在列治文,还是相处的比较融洽的。

我们来之前就初步决定安家列治文,一是为了让爸爸妈妈的语言障碍小些,二来,在异国他乡,能找到这样一片属于华人的土地,在心理上,也是种安慰。我们就告诉赵阿姨,我们想先在列治文租房子。谁知,段阿姨大呼起来:“哪儿能在那儿住呀,环境多不好呀,那么多中国人。住北温吧,你们在我们家附近租个房,咱们也互相有个照应。再说,北温可是富人区,环境好的不得了,洋人又多,这才叫出国呢!”听了她这番煽情的话,加上我们对段阿姨印象不错,觉得她爽快厚道,也就动摇了。我们对温哥华的了解,毕竟都是纸上谈兵的,比起两位阿姨,我们就没有发言权了。所以,爸爸当即决定,好,那就住北温了,我们就在你家附近租房子吧。也好,有个朋友在附近,有点儿什么事,也能互相帮下忙。这,看起来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决定,或者说,都不能用“决定”这样严重的字眼儿,但在现在看来,这一步,却恰恰具有着决定性的意义。或许,如果当时我们没有迈出那一步,没有住在北温,一切就都会完完全全的不一样了。也或许,我的这个故事,就没有写出的必要和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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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很快,我们就在两个阿姨的热情帮助下租到了房子。是在段阿姨家附近的一个高层公寓,两室一厅,月租930加币,再加上30块的停车费,共960。我们刚到不知道房价行情,赵阿姨说这在北温已经算是很便宜了。公寓是水泥的,这在温哥华比较少见。温哥华的别墅或低层公寓,都是木质结构的,也就是用木板搭成的。隔音不好不说,抵御火灾的能力也接近零。所以,我们的这栋水泥公寓,是相当的吃香呢。很巧的是,这里,正是段阿姨刚来的时候住过的地方。这座公寓,是私人所属。整栋楼只有一个管理员,是位金发碧眼的老奶奶。这栋房子,就是她们家的。可能是退休后闲暇无事,她便当起了公寓的Manager。听她的口音,就知道她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好像是法国裔。因为是熟人介绍来的,老奶奶对我们格外的友好,后来,我知道了她叫Emma. 我们租的是2楼,而她,恰好就住在隔壁。

搬进去后,出来进去总能看见Emma。每天,她总是起的很早,冬天亦如此。想想,一座20层的公寓,从上到下都是她一个人管理,老奶奶还真是相当的能干。早上,她常会到楼前的花坛修剪花草,再到楼后去清扫。然后,就楼上楼下的跑来跑去,或擦楼梯,或收拾大厅。我们的公寓是有电梯的,但她每次都走楼梯,上高层也是如此。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家的窗帘坏了,便找Emma帮忙。她看了看,转身去搬了个梯子回来。然后,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她已经光脚爬了上去。我们都吓坏了,这么大年纪了,少说也有六,七十岁了,这要是摔下来,可怎么好啊。我们连忙扶住梯子,着急的说:“oh, no, we can do it ourselves, watch out, watch out!(不用,我们可以自己来,你要小心小心)”。谁知老人笑着说,这算什么,小事一桩。后来,爸爸不尽佩服的说:“她这个年纪,要是在中国,早在家享福了。家人哪儿能让她这么登梯爬高的。”我们知道,她这样,绝不是为了钱,因为整栋公寓都是她家私人所有的,怎么会缺钱呢!于是便不解。或许,是外国人生活方式和态度与我们不同吧。也许,在他们看来,金银珠宝,大房好车都是伪幸福,摆出来给别人看的。而这样,每天有自己的事可做,即使累点儿,他们也觉得这样才是最真实的生活,既自得其乐,又体现了自己的价值。


(十六)

就这样,我们在新家里开始了新的生活。刚搬进去的那天,在爸爸的号召下,我们就七手八脚的把带来的行李物品全部摆放归位了。这就是爸爸,一个雷厉风行的人。现在,我们还留有当时拍的照片,看到照片中的我,小小的脑袋埋进大大的行李袋中淘东西,嘴角便会自然的染上一抹微笑。虽然行李就位了,可什么家具都没有,开始的几天,我们都是铺张塑料布在地上,三个人“匍匐”着吃饭,打地铺在地毯上睡觉。

后来两位阿姨又主动过来,带我们去买家具和生活用品。我跟爸爸说,这两个阿姨真好,我现在才知道雷锋什么样儿。谁知爸爸却不说话了,他想了想,犹豫着说:“我就这么一猜啊,没别的意思,她们,是不是做保险的?”在国外,有很多保险经纪人。有些,为了拉拢生意,就包揽了移民公司的接机和安家服务。移民公司是不给他们报酬的,他们为的就是能够让新来的移民买他们的保险,从中赚取保险佣金。可,我怎么也不相信两位阿姨是保险经纪。如果是的话,她们直接说就好了嘛,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保险也不是什么坏东西,还是需要的。话说回来,我觉得她们只是好心帮忙而已。在我的强烈驳斥下,爸爸也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既然是这样,我们就更不好再麻烦她们了。毕竟人家是义务帮忙的。

于是,爸爸就打通了移民公司在温哥华办事处的电话,跟他们说清了情况,并质问他们为什么没有履行当时合同中说好的接机安家一系列服务。谁知,公司安家部的经理,在查过我们的档案后说,怎么没有,小赵和小段不是去接你们了么?爸爸又说,人家那是义务帮我们的,我们以前认识。这时,经理平静的说:“咳,不是,他们是公司派去的。因为认识你们,所以你们这个case就让给她们两个做了。小赵是做保险的。” 原来,原来,原来是这样,竟是这样。我有点难过了。其实,即使她们是想做我们的保险才来帮我们,我也会十分的感谢,真的。可,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清道明呢?为什么,还要隐瞒自己是移民公司派来的呢?是不是觉得如果那样,我们就会非但不感谢,反而将她们呼来唤去的呢?还是想以这样的方式更容易的得到我们的保单?保险的价格是比较昂贵的,每年要几万人民币以上。每个人买东西,都是希望有选择的权利的。不应将人情和自己的权利混为一谈。第一次,我意识到,这毕竟是社会,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单纯诚恳。我们家,向来真诚待人,别人的帮助,即使是有目的的帮助,我们也会记在心里并感激回报。可最受不了的,就是不坦诚。由于当时办移民的时候我们交了高达一万美金的手续费,其中包括了接机安家费,所以,经理决定另派别人来帮我们安家。谁知,生命中真的就存在那么多变数。这一派,竟把我们本憧憬向往的平静新生活,生硬的打乱。


(十七)

这次公司派来的,是一位叔叔,姓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介绍说他是友邦保险公司的经纪人。移民公司让他来协助我们安家。还说,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帮我们策划并购买保险。爸爸对他很满意,而且佩服。这个罗叔叔以前在德国住过十年,并在那里拿了博士学位,之后在一个著名的实验室里工作。爸爸一向敬佩有学问,有内涵,并且坦诚又不浮躁的人。我们马上就忘了之前的失望,而坚信这个罗叔叔是个有能力的人,一定能帮我们办理好所有的安家上学事宜。至于两位阿姨那边,她们打来电话时,我们就明白的说我们已经找到了移民公司,就不再麻烦她们了。她们只是惊讶,但没有解释。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妥呢?

后来的日子,罗叔叔就开车带着我们办理工卡,医疗卡,去海关申报等等。在加拿大,每个人都是要有工卡的。工卡全称为社会保险卡,Social Insurance Number Card, 简称S.I.N. 社会保险卡的作用有点像我们的身份证,不过上面是没有照片的。要在加拿大工作,就一定要持有这个卡,故人称工卡了。有一点要提到的是,国际留学生也可以申请工卡,但卡号打头字母与移民不同,所以,在加拿大还是不能打工的。加拿大的医疗是政府提供的,与美国的私有化不同。医疗保险费用, 加拿大每个省会有所不同。在温哥华所处的BC省(British Columbia),又称卑诗省,或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可以以个人或家庭为单位投保。个人每个月54加币,两人的家庭是96,三人的家庭是108。不论是公民,移民,还是国际学生,都可以申请该保险,也是有必要申请的。因为在这里,小病看家庭医生,大病去医院时,都需要有该保险。

忙完了这些,我们就开始考虑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我的上学问题。我在国内高中毕业,所以,在这里不用再补读高中课程了。但,如果自己非要愿意进高中的话,在考大学的时候,你在国内的高中学历就不会被考虑了。温哥华的高中,分公立学校,教会学校和私立学校。这里的年级是连续的,从小学1年级一直连到12年级高中毕业。这里的高考叫做省考(Provincial Exam)。如果你在高中的就读时间没有达到5年的话,在考大学时,还需另外提供托福(TOEFL)成绩。显然,我不能走读高中这条路了。我的目标是尽快进入大学。


(十八)

刚来不到一个星期,对于上学的事我们是什么也不懂的。在向学校咨询的时候,也是听个一头雾水。于是,一切就只能完全的拜托罗叔叔了。他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英文好的没话说,在加上他是博士,这点小事一定能办的出色利索。大温地区的高等教育分两种:社区学院(College)和大学 (University)。温哥华正规的公立的高等学院很少,私立的到有不少。公立的社区学院名誉比较好的有4所:Langara College, Capilano College, Douglas College, 和 Kwantlen University College。而正规的大学只有两所,但都是国际著名的大学,相当于北大清华一类院校在国内的地位。一所叫做 The 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即UBC (卑诗大学,或称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这所大学始建于1908年,是温哥华人的骄傲,在全加拿大的排名一度稳居前三,在2004年世界大学排名中更高居36位。而且,这所大学的校园是全北美大学里最美丽的。整个大学占据了庞大的地盘,中心教学区的外围就是整整一圈海滨。这里,我在北京上高中的时候就早有耳闻,也是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考取这所大学。本以为国外的大学都像传说中的那样好进,谁之后来,这条路却走的异常艰辛,我也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做为学习拼命。另外一所大学也是很优秀的,叫做Simon Fraser University, 即 SFU(西门菲沙大学,或称西蒙费雷泽大学)。该校建于1963年,属于很新的学校,校园位于山顶,面积没有UBC庞大。SFU是匹黑马,建校几十年便迅速窜红。虽然规模小,但师资和生源也是相当优秀的。

以上所提到的这些学院和大学,罗叔叔都带着我们去了。因为我提到自己对金融方面比较感兴趣,所以罗叔叔就都帮我报金融科,并说没有问题,让我等录取通知好了。我和爸爸在高兴之余,都觉得有些怪异。不是说,大学都是要托福成绩的么,即使是学院,也要通过学校的考试才可以啊!可,为什么除了有一所学院要我去参加一个考试之外,其余的就都统统没有拒绝我呢?更诡异的是,罗叔叔说,那个考试也是象征性的,就是分班时候用的,考多少分都无所谓。爸爸是个严谨的人,他让罗叔叔再跟这些学校的顾问确认一次,是不是真的就这么简单就进大学了。罗叔叔当着我们的面与顾问交谈后说,没问题啦!我开始激动了,难道,难道,国外的大学,真的这么简单?可能吧,国内人不都这么说的么!我们刚来,英文都不好,那些繁琐的专业词汇,我更是听的头疼。所以,就完全听从了罗叔叔的安排,也就没有再质疑了。人家毕竟是博士,英文又好,我们有什么资格不相信他呢!于是就欢欢喜喜的回家等录取通知去了。我还语气狂傲的说,看吧,我就说嘛,我在这儿上大学就是易如反掌。

过了些日子,各各学校的通知书纷纷像雪片一样飞来。哈哈,看看,我太有成就感了。我一封一封的打开学校的信,可信的内容,却让我呆若木鸡。每个学校发来的,都是拒绝信。说我不够条件,不是要这个考试,就是要那个考试,而且成绩要求都相当的高。我吓傻了,这可能是我从小受过的最大的一个打击了!谁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后面的坏消息接踵而至。我们马上找到罗叔叔,他看了信后说,别担心,我去学校给你疏通疏通。这时我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可疏通的结果,还是拒绝。后来我们才知道,报名的时候罗叔叔根本就没有问清楚,那些金融科都是专业课,怎么会不求考试成绩呢!!!而且,按照常规,我是应该先读一年语言的。没办法,我们又急着到处去补报语言课,可就在几天前,所有的语言课课都人满为患了。换句话说,我,已经被逼到没有学上的绝境了。大家都慌了,在国外都是以学年为单位的,今年赶不上,就要耽误一年了,我哪儿耽误的起这个时间!就在这个最白热化的时候,罗叔叔,博士学历的罗叔叔,满口许诺的罗叔叔,竟然不和我们联系了。他,竟然就这样,甩下这个他制造出来的乱摊子,走了!后来,罗叔叔被爸爸当成了反面教材来教育我。爸爸常说,学历高,如果能力低,也是个失败的人。这点小事都能办砸,恰恰表明了他思维方式有漏洞,办事不严谨而且没有逻辑。所以,爸爸一直注意培养我办事的思维方式,时刻提醒我一个优秀的人才光靠学历是远远不够的。


(十九)

在我们刚搬进新家的时候,就迎来了七月一日加拿大国庆。听说,国庆日晚上会放烟花,而我们住在北温,恰好可以在码头观赏。于是当天晚上我们一家便全体出动,向码头进军。顺着我家旁边的一条主要大街Lonsdale 往下走,便可远远的看见马路尽头的海和码头。路两边绿草丛生,鲜花摇曳,心情也就跟着灿烂了起来。这里的鲜花,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很多花朵,是深蓝色的,虽然不那么柔美,却另有一番风味。继续往下走,在靠近码头的地方,有几家路边餐馆。我望了一眼,里面的灯光,像绵绵的细雨笼罩着精致的小屋,温馨却不暗淡。

北温的码头叫做Lonsdale Quay,。西北温在海的这一边,为了公共交通方便,特有海上巴士 (Sea Bus) 往来于两岸间。Sea Bus类似于小型渡轮,单程大约十到十五分钟左右。由于Lion’s Gate Bridge和Second Narrows Bridge在高峰时经常堵车,Sea bus就成了很多人的交通首选。 除了零星的咖啡店,码头还建有一个小型shopping mall (购物中心),从海鲜到纪念品,样样玲珑。

来看放花的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而烟花本身,也没有预料中的光彩夺目。还以为,这里的庆典也会像国内一样隆重。虽没有宏大的场面,我却还是感受到了人们的喜悦。一直认为,加拿大人是较为含蓄而不轻易外露的。当烟花在海面上轻盈舒展的时候,传入我耳中的,不是聒噪的嘶喊,而是众人的一句:Happy birthday, Canada. 这,似乎少了些激情,却格外贴心。

我们刚来,对Sea bus都很好奇,谁知询问的时候却得到了Sea Bus 正在罢工的消息。罢课,我在国内还见识过,可罢工,就比较少见了。后来我才知道,罢工在温哥华已司空见惯,以至于人们都没有去谈论的热情了。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们先后目睹了中学老师罢工,大学助教罢工,医院医生护士罢工,就连移民官也罢了一罢。我慢慢了解到,罢工,往往都源于雇员对自己待遇的不满。或认为薪水不够高,或抱怨工作时间太长等等。在这里,正规大型企业的劳工都会受工会(Union)的保护。当劳工觉得自己的利益被侵犯了,工会便可出面与雇主谈判。商学院里专门有这门课,叫做劳工关系(Labour Relation)。其实,这样的行为本无可厚非,毕竟这也是加拿大人权的一个体现,可罢工,往往给社会带来了极大不便,在一定程度上伤害了社会其他成员的利益。比如,在医生罢工期间,很多手术都被推迟了。而无辜的病人,就眼睁睁的看着医生对他们置之不理,从而受病痛的折磨,甚至走向死亡。那时,电视里每天都在讨论工会的权力是否过大这个问题,但最终,一切依旧。我认为,凡事都是存在利弊两面的。当个人的利益被被保护的过于缜密,往往就伤害到了其余大部分人的利益。这里需要特别补充的是,大部分劳工都在为小型企业工作,而他们的权力是无人问津的。爸爸总对这种只保护少数人而伤害大多数人的民主表示不满和怀疑,但由于这牵扯到社会体制问题,在这里也就不轻易加以定论了。

(二十)

就在sea bus罢工的同时,大温地区的大部分公交车也停运了。原来,这两项交通服务都是同一间公司Trans Link(运输连线)提供的。罗叔叔“消失”后,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办好,公车是不能坐了,于是我们决定尽快买辆车代步。

而我却开始高烧。病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可能是水土不服,或是太着急上学的事吧。人在生病时都是脆弱的,我就那样趴在临时打的地铺上掉眼泪,又不敢让爸妈看见怕他们着急。那时,我怨恨这些困难,也讨厌自己的软弱, 但, 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以前父母在北京的朋友刘阿姨薛叔叔马上赶来安慰看望。之后他们又热情的带着我们四处看车,并帮我打听上学的事。虽然薛叔叔正忙着准备考试,但只要是我们的事,他一定会帮。妈妈的另外一个朋友白阿姨一家也来看我们,还带来了闻名世界的加拿大三文鱼。也许这些,他们早已忘记,但我们一家一直记在心中并感激。在那个低落的阶段,这些关怀给了我们莫大的安慰和信心, 以及等待乌云散去的勇气。

后来,我们买了自己的车。有了“飞毛腿”以后,爸爸开始四处带着我找学校。我也打遍了手上资料中的电话,但除了一些私立学校以高额的学费回应我之外,其余的一概名额已满。挫败感慢慢的掌控了我,我开始变得被动而听天由命了。爸爸却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人,他一边教育我让我快点振作起来,一边继续更积极的寻找。他是个执著却不盲目的人,办事讲求方法且永不放弃。终于,我们找到了两个课程正规价格合理的学校,其中一个,还是政府办的学习中心。这番“力挽狂澜”,让我更加佩服和依赖爸爸了。他的英文没有我好,可却办成了这些,原来,能力真的重要。事情解决了,可通过这件事,爸爸对我开始了初步的失望。他曾说,我办理移民,把你带出来,就是扶你上马,至于后面的路,我就撒手不管了。可这次他失望的说:“我看,我要是现在撒手,你非从马上摔下来不可!”言语之中,透着不满。我想,是爸爸一直都把我的生活安排的太好,不敢放手,才造成了我的这种依赖心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解冻”的过程,也必将经历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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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学习课程定下来了,我也就安心了。就在生活转入正轨的时候,桓銮珊锨娜唤盗佟D翘彀装⒁桃患依吹氖焙颍屠吹娜挠闶怯帽ㄖ桨诺模⒁檀蚩ㄖ降氖焙颍醇厦嬗幸桓鲅∶赖墓愀妫谑撬投晕宜担骸罢飧瞿憧纯矗谖赂缁獗撸庵盅∶劳Χ嗟模芏嗄昵崤⒍既ゲ渭樱阋踩ケ允裕 蔽业笔蓖芽诙觯夷亩校嗖缓靡馑肌K⒁倘慈衔馐钦瓜肿约旱囊桓龌幔皇谴沾杖饶职樟耍植皇钦娴娜ゴ邮挛囊眨ǖ弊杂樽岳至恕?

在国内的时候,我接受的是比较保守的教育,爸爸也一直希望把我培养成一个有知识的女孩,而不是终日靠外表去炫耀。他对文艺圈看的比较透,所以,对于这些show外在的机会,我从来就没有接近过。但白阿姨的话似乎有些道理,我之前也听说在国外人们都是很勇于展现自己的,show出自信,show出美丽,在他们看来是件很健康向上的事。那时,我只有十八岁,在那样一个年纪,我和所有女孩子一样,都是向往美丽的。至于我的外表,不属于倾国倾城,但五官还算端正,气质也不赖。出于好奇心的驱使,我偷偷的给主办单位寄去了张高中时在学校里拍的照片。然后就把这件事忘了。

过了几天,竞选主办机构打来了电话,要我在七月十六号上午到列治文的统一广场一层参加面试。 这件事浮出水面了,爸爸也没有太强烈的反对,他说,去见识见识,学点东西回来,但要记清楚,我们是不会走这条路的。我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志向,也明白女人要有内在才会真正让人尊重。即将到来的这个面试,就当作是偶尔调剂一下生活的胡椒面吧。其实,我能看出来,虽然爸爸没有反对,可他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于是,在去面试的前一天晚上,我再普通不过的一句“明天穿哪件衣服合适”就轻易的把他激怒了。我想爸爸是担心我的,虽然我的人格性情他一向满意,但他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他太怕我走了弯路或是受到伤害的。

现在,我能学着换位思维,站在他们的角度去看问题了。但那时,那个满心天真的小女孩儿,却没有这样的成熟。的确,那时的我,什么也没有经历过,生活一直清澈的像汪清泉。在爸爸怒斥我的时候,我哭了,心里也开始倔强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去展现自己呢?我丝毫没有要进入文艺圈的意思,心里有的,就只是好奇而已啊! 难道, 这样的想法也是该杀的么? 我就一直哭阿哭,也就这样把明天面试的念头给冲刷掉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我的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反正无所谓了,我不去了。可爸爸却改变了念头,或许是觉得自己昨晚太激进了。他语重心长的说,我昨天那样说有些过分,但我是怕你头脑一热就不知东南西北了,快洗洗脸,一会儿咱们就出发。妈妈给我挑了一件中山领的白衬衫,一条黑色长裤,于是,我就这样,穿这这身好似革命时期爱国青年的衣服,再把头发规规整整的盘了起来,上了车


(二十二)

我们刚来路不熟,再加上本来就是路痴,一路上停下车查了好几次地图。这边的地图设计的很完善,一般都是厚厚的一本,是开车时必备之物。好不容易找到了统一广场,还好时间还有些剩余。广场一层的大厅已经搭好了小舞台,而主办方工作人员也穿着这边中文电台的T-shirt忙碌着。我看了一眼台下坐的人,有些像是来参加面试的时尚女孩儿,有些是陪着一起来的父母朋友。渐渐的人开始多起来, 台下坐满了人。我有点儿后悔了,我根本没想到还要到台上去。来面试的女孩子们按照工作人员的要求排好队,每个人的衣服上都被贴上号码,我也加入了其中。

面试的程序也不复杂,就是以三个人为单位上台跟着音乐show一下,你愿意跳舞也好,愿意摆pose也罢,只要不呆立着就好了。然后,就是单独接受主持人的提问并回答。在上台前,工作人员会一个一个的询问大家希望以什么语言和主持人对话,因为来的虽然大部分是说广东话的香港人,但也有些说普通话的。上了台,音乐马上开始了。我比较喜欢音乐,但对于跳舞还真是一无所知。当时就想“独魔乱舞”糊弄一下算了。轮到我答问的时候,主持人看过材料后,和我说起了普通话。开始一般都是让大家自我介绍,我镇定了一下说到:“大家好!我叫Ivy (化名) ,从中国北京来。我刚到这里十八天,只是想来多学习一点东西。小的时候学过一些钢琴,喜欢音乐,和中国的诗歌。”当我说到自己刚来十八天的时候,台下一片惊讶。主持人的对话都是即兴的,他随即问我:“ 刚才Ivy说到她喜欢诗歌,那你能不能给我们现场表演一下这个?”“当然可以,那我就给大家背一首南唐后主李煜的词吧?”我答。“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 这是我高中时最喜欢的一首词,也是在国内普及率很高的一首,但在这里我没有料到,当我说到最后两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时候,台下竟有很多人随声附和起来。

很多来参与的女孩儿都介绍说自己是UBC或SFU的学生,在羡慕她们美丽外表的同时,我开始期待并鼓励自己,有一天,我也要成为UBC中的一员。那时,UBC这三个字母,在我心里已成了一种情结,亦或神话。这件事就这样落下帷幕了,我们一家准备开始考车本了。爸爸妈妈是有中国驾照的,但在这边只能使用一段时间就必须考取这里的牌照。就在这时,主办方打来了电话并说我进入了前十名,要我和他们签约,准备决赛。这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当时去的将近两百人,而多数是香港或在加拿大长大的华人女孩儿,我自认为是没有信心去和她们拼前卫的。可结果摆在眼前,只能面对。

我们家一向都比较民主,大家经常坐下来“开会”,这次也不例外。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分别说出自己的意见。爸爸妈妈的态度没有改变,之前说过,他们不会让我走这条路的。为了能更有力的说服我,爸爸咨询了朋友的意见,其中包括偶然认识的一个曾身居要职的老者。他们都认为,现在应该做的是去努力的适应社会和新生活,另外,女孩子还是以学业为重比较好。爸爸把这些都搬出来让我死心,但那时的我毕竟太幼稚,禁不起灿烂光环的吸引,而且我也认为他们把事情夸大了。当时心里就想,这又不是去选温哥华华裔小姐那样的国际性比赛,我也没那个本事。就这么一个小活动,去或不去,都用不着大动肝火吧。而就是我这样立场不清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让爸爸暴跳如雷起来。我们父女都是很倔的人,吃软不吃硬,对方越是硬着来事态也就越恶化。这件事只是个导火索,之前的那些不顺心和烦躁,在那一刻,被轰的点燃。爸爸脾气不好,而且着起急来就不能控制自己的言语。虽然我知道,这本来可以被我一句回旋轻易的化解,但同样倔起来脾气火爆的我,以“奋不顾身”的可笑姿态,去伤害了最爱我的人。

祸从口出,嘴,是万恶之源。也许本意不是如此,但由于冲动也会不考虑后果不负责任的互相谩骂下去,伤害的,还是自己和最爱自己的人。随着话语越来越过激,我们已经偏离了事情的本原。吼叫,摔闹,这些,已经远远背离了要解决问题的初衷,相反的,似乎只是想用恶言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而被心中的撒旦轻易的利用。就这样,屋里一时间被喊叫责骂声充斥,让人窒息。后来,可能还是爸爸找回了一丝理智,认为在这样下去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于是他摔门而出。

最后,我在妈妈的强烈要求下,不情愿的找回了爸爸。这时的我们,已经没有了继续争吵的力气,但,撒旦已经在我们心里,种下了怨恨。当我把这些都写下来的时刻,心里忽然明亮了起来。其实,人都是善良单纯的,对别人的伤害也是无心的。当言语开始不受控制的时候,事态也在被撒旦控制而走向恶化。曾经,自以为冷静懂事的我,就在几天前却还不理智的动怒,从而伤害了别人。在这里,爸爸妈妈,和那些曾经因为我而受到伤害的朋友们,熟识的或是不熟识的,请接受我的道歉。也让我们用心去学会彼此相爱和感恩。


(二十三)

暴风雨过后,屋里很明显的多了些许忧伤和无奈。是啊,又有谁愿意去伤害自己的家人呢!我永不会否认父母对我的爱,而我对他们的爱也永不会消逝,但,这份发自本能的爱,往往少了几分理智。

我十分清楚自己是爱父母的,可却从没有用理性来思考一下这份爱该怎样体现。现在想想,在我头脑发热的时候,这份爱应被转化为化干戈为玉帛的理智;在我们被愤怒充斥了头脑的时候,这份爱应变作平息矛盾的冷静与睿智。 我想只有这样,彼此之间才能把情绪放到最低,用方法来解决问题。

虽然生气甚至失望,但爸爸还是带着份宽容来说明他的想法。他说:“你还太小,很多社会上的事你根本不懂。参加决赛,看着简单,但他们是要我们去签约的,然后你就会被带着去作秀,拉广告,做造型。我问过主办方,如果孩子的学习和培训有冲突怎么办,你知道他们怎么说?他们说,那当然要照合同上说的,不能迁就个人。”我听了,心里也不禁一惊,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小活动,竟然牵扯了这么多现实的问题,而这个社会,也绝不是我心中向往的那个乌托邦。我的心慢慢平静而分明了起来,这个风波也渐渐的落幕了。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我们开始忙着考驾照了。在温哥华考车,先要通过交通规则的考试,然后再过路考。大温地区每个市都会有考车局,他们也免费提供复习用的交通规则小册子。这本书是英文的,但由于这里华人数量庞大,就有些人出版了中文版的。交规的考试是在电脑上进行的,可以选择用中文答题。但可能是由于翻译问题,答题的时候总是觉得不顺手。在学习交通规则的过程中,不乏趣事,而我也从中进一步了解了加拿大。考试都是选择题,四选一,有一道题因为太有趣,所以到现在我都记忆犹新,每次和朋友说起的时候都忍俊不禁。题目问的是,当看到摩托车在路上行驶的时候,汽车要躲得远一些,为什么?有四个选项:A,摩托车的刹车普遍不灵光;B,汽车的刹车不灵光;C,因为摩托车在众多汽车中穿来穿去不容易;D这个选项我记不清了。照我们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不是选一就是二,可答案,竟是C“穿来穿去不容易”。这是我怎么也不能理解的。后来在这里生活时间长了,我才明白这可能是加拿大人性化这个特点的一个表露吧。

交规考过了,我们都拿到了驾照,一张标有年龄住址并附有照片的卡,但还需通过路考才能车后挂着N牌(新手牌)上路。这张卡,在温哥华用处很大,一般我们都随身携带当作photo ID用。在温哥华,不论是买烟,买酒,或是去酒吧迪厅,都是有年龄限制的。如果检查人员觉得你不够年龄,便会让你出示photo ID(有照片和生日的证件)。在外国人眼里,中国女孩子都很显小,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在他们看来不过是高中生年龄。很有意思的是,我就被要求出示过证件,更逗的是,在看过我的证件后,检查人员还是不太相信,并嘱咐我下次要带两张photo ID。而洋人女孩儿,从上高中甚至初中就开始make up(化妆),打扮也向sexy(性感)靠拢,所以自然就显得妩媚动人成熟气十足了。 过了交规,就要找教车教练练习路考了。这里学车,也有驾驶学校,不过多数人还是找私人教练的。温哥华的教车教练都是要通过严格的考试取得License(牌照)后才能执教,并且需要配有特殊的教练车,副驾驶位置也配有刹车甚至方向盘的那种。教练会提供练习车,一对一的教你,学费按小时计从20—30加币不等,时间也比较灵活。学习的时间因人而异,新手大概20—30个小时就可以通过考试了。这里的开车习惯与国内不太一样,比如变线或转弯的时候要先shoulder check (过肩察看),就是回头察看盲点区是否有车或行人,从而降低事故。很多国内来的老司机却屡屡不能通过考试,一是新的规则不适应,再就是受以前一些不好的开车习惯影响,因此再找教练学习几个小时还是很必要的。就在我们一家人努力适应新生活的时候,从北京传来了两个极坏的消息,将我们毫不留情的推至谷底。


(二十四)

在我们初到温哥华的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给家里打电话问候。因为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年纪大了,我们不能在身边照顾,电话就成了尽孝心的唯一方式。可有一天,爷爷家一直没人,我们不禁有些担心了。后来,电话打到姑姑的手机上,才知道爷爷住院了,一家人都在医院。我们在北京的时候,爷爷身体就不好,也曾经多次住院,但每次都不很严重,马上就康复了。可,这次,他老人家因为突发脑血栓,已经全身不能动了,连话都不能说了。听到这个消息,我眼泪马上就掉下来了。虽然我不太懂医学方面的这些病症,但看着一直从事医疗方面工作的爸爸妈妈都慌了,我知道事态严重了。

我的四个姑姑和姑父都在北京照顾爷爷。爸爸毕竟是唯一的儿子,这个时候他是最应该在身边的,可他却远在温哥华。我们这边的生活刚刚开始,有那么多事都没有安定下来,而且妈妈还没有考下驾照,爸爸很不放心把我们两个留在这里,进退两难。看着这种情况,难过着急之余,我开始自责了。其实,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我的学习,为了我的安全,为了我的将来。虽然等将来我有出息了可以更好的孝敬爷爷奶奶和家人,但孝心是只争朝夕的,以后发生什么事谁也不能预料。那时我已经在心里给自己定罪了,我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如果爷爷有什么事的话,我会自责难过一辈子的。我多想在爷爷的身边跟他说,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您那么善良,那么勇敢,而且,您还要看着我毕业,工作,还要享我的福阿!可一切,我无能为力,我这个一直自我标榜最爱爷爷的孙女,现在,却连到病床边看上他一眼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了。

随着爷爷病情恶化的消息不断从北京传来,爸爸陷入了严重的焦虑中并改变计划准备随时回国,同时也开始安排我们这边的生活。其余能做的,除了伤心掉眼泪,就只有打电话安慰奶奶和家人。奶奶说家人每天轮流守在爷爷身边,日夜不分,而所在的空军北京医院也尽了最大的努力配合。奶奶还反过来安慰我们说:“你们在那边儿也别太着急了,着急也不顶用,我们这边儿能做的都做了,该请的专家也请了,你们就是回来也帮不上忙啊。”说实话,在这个时候,我后悔了移民这个决定,也忽然明白了爷爷临别时的眼神,或许他那时就料到这些事了。爸妈看着我这么难过,就对我说:“我们谁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可已经走到这一步,你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好好学习了。”这句话,点明和转化了我的心。学习这件我一直认为很个人的事情,从此背负上了责任。在外人看来这也许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许诺,就像我以前也总说为了爸爸妈妈要好好学习,可这次的许诺,在我心里却是悲壮而严肃的。初到异国的压力不适应和爷爷的病重,已把我们的心吊了起来像犯人一样等待着审判,而随之而来的又一个打击,才是把心彻底击碎的酷刑。


(二十五)

以前在北京的时候,爸爸从事的是进口代理工作,这也是他多年的心血。爸爸是个很有事业心的人,并且永不言败。当我们移民加拿大后,北京那边的生意暂时由别人接管,还算平稳的继续着营运。但生意场上的事是瞬息万变的,尤其如果不能在现场亲自操作监督的话,走下坡路是必然。虽然爸爸也有心理准备,但他万万没想到,一切来得如此之快让人措手不及,又是在这样一个本就情绪极度低落的时候。

由于一些不可抗拒之因素,爸爸在北京的生意彻底做不下去了。将近十年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了。开始他跟本不能接受,整天沉浸在这件事中并不停的打电话到北京试图逆转局面。可每天,从电话里传来的不是爷爷那边的坏消息,就是来自生意的打击。我们就在有可能失去亲人的恐慌中度日,而爸爸更陷入了崩溃的前期。本来爸爸预计北京的生意还可以支撑几年,来应付我们在加拿大这边的经济支出,所以其他的资金就投到股票当中了。由于移民前我们已经向加拿大政府一次性交纳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金额,家里也就没有什么存款了,现在经济来源被骤然切断,股票也被套住了,一时之间我初次体会到了绝境的含义。

前面说过爸爸是个闯劲十足的人,他在年轻的时候曾只身赴澳大利亚,披星戴月的把打好几份工赚来的钱寄回家,还要支付自己的学费。爸爸很少跟我提起他在澳洲的那三年生活,但我知道当时一定很艰难,这从他每次提起时眼里不自觉泛出的点点泪光便能看出。我相信,我们现在遇到的困难并没有当时他在澳洲时那样大,但,那时,爸爸毕竟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现在,他一个快五十的人,无论是在心理承受能力上还是体力上,都与当年有着天壤之别。按说这个年纪是该开始退休享福了,起码不应该经受这些致命的打击了,可当天空瞬间倾塌的时刻,爸爸还是义无反顾的承担起了一切。

接下来的那段日子,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每天的坏消息接踵而至,爸爸已开始不堪重负,本来脾气就不好的他日渐烦躁。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我由于自己任性的乱吃东西又病倒了。我们家,就在沉默中爆发了。爸爸开始不能控制的摔门摔东西,并大喊:“你还是不是我女儿!啊,你看着我这儿压力这么大,还不甘心是不是?还人为的给我制造麻烦!!你看看咱们家现在这个样子,你还雪上加霜,你什么居心,我们要不是为了你,至于受现在这些罪么?我们这么大的人了,快五十的人了,非但没享着你的福还得为了你拼死拼活的,我们干什么来了…”。后面的话就可以省略了,因为爸爸一发起脾气来就会控制不了的口不责言。暴风雨再次袭来,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爸妈之间也产生了分歧。妈妈很了解我的性情,她知道我也是因为压力大才毫无顾忌的乱吃东西,这是我的一种发泄方式。她也把我心里的自责看的真真切切,所以当骂声像刀子一样向我心里扎去的时候,她替我挡住了。而随之而来的,是一场空前的家庭大战。这,也才只是伤害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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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如果我不选择在今天把这些都写下来,我想,曾经痛彻心扉的一幕幕将被永葬于心底。这些挣扎绝望,我们从没有跟别人提起过,包括在北京的家人。报喜不报忧也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但在三年后的今天,当我终于有勇气去面对过去的一切,我选择如实的将这些记录下来,来宣告一种成长,也昭示移民路的艰辛。

疯狂的吼叫和争执自然无可避免,但万幸的是还没有肢体上的冲突。可这些已让我无力承受。在移民之前,我一直泡在蜜罐中被娇惯着,这种火爆的场面自然是没有见过。那时我真的害怕了,我不知道人在失去理智的时候会做出什么。还记得那时自己躲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的掉眼泪,然后听着妈妈以一种奋不顾身的语气和爸爸吵个你死我活,言语之间夹杂着哭腔。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竟这么懦弱,在这个时候我竟连一句话也不敢说,尽失往日“雄风”。

在这里要说的是,写下这些并不是为了谴责谁的不是,毕竟在那样一种情况下我们都被现实逼向了绝境,任谁也是不能理智面对的。而且,那时的我们都没有学会换位思考,更不晓得怎样理智的去爱。

爸妈在争吵时是永不会听对方说什么的,只是一味的喊出自己的道理和委屈。自然,这样的争吵到最后,谁也劝说不了对方。爸爸看一切无济于事,竟忽然转为平静的语气对我们说:“你们都过来,咱们平心静气的说说,看看以后还能不能走下去。”爸爸坐在一把藤椅上,妈妈坐在餐桌前,我就走过去坐到了沙发中,并紧紧地抓住一个靠背垫来掩饰自己心里的害怕。天黑了,透过窗户能远远的看到downtown的点点灯火。屋里却关着灯,散发着坟场一般死寂和萧索的味道。“说吧,你们都说说自己的想法。我看吵也没用了,大家都说说,不行就散了吧。”我一惊,这看似平静的话语,里面到底藏着怎样的玄机?什么叫散了吧?难道,爸爸的意思是… 我不敢想了,我无法接受他在提出解散这个家的建议。看我和妈妈都不说话,他继续说下去:“要不散,咱们现在就定一条家规:外面的压力避免不了我也能够承受,但关键是家庭内部不能再给自己找任何麻烦。这点也是我最不能容忍的。以后,衣食住行包括出门过马路这样的小事儿,都要自己注意安全别有任何意外…”。在我和妈妈的默许下,慢慢的这个风波以我们一家的“达成共识”而告终。虽然事件本身带给我们的是无法弥补的伤害,在当时那种锥心的痛也难以释怀,但如果没有那一切,到现在我们一家人也许都没有学会同舟共济和彼此相爱的功课。


(二十七)

逃避懊恼永不是解决问题的灵丹妙药,也许短时间内能暂时逃离痛苦的追逐,但总还要回来面对解决。当你能越来越快的进入解决问题的角色时,也许从某种意义上讲你成熟了。

在我们一家“统一战线”后,爸爸开始了人生路上新一轮的挑战。生意的失败并没有让他一蹶不振,相反的,这样的打击却激起了他强大的斗志。用“强大”这个词在外人看来似乎过于夸大,但爸爸那种超乎常人的执著坚决确实是令人折服的,这也是他成功的一块最不可或缺的基石。

一边,我们持续每天好几个电话打到北京关注着爷爷的病情,并一遍遍的对家人嘱咐这嘱咐那,不在爷爷身边的愧疚也只有用这种方式来弥补。爸爸还劝奶奶说:“您别太着急了,我这边都准备好了随时赶回去…”。另一边,爸爸已经开始着手在温哥华寻找新的生意机会。温哥华虽美丽却不繁华,生意气氛也淡而又淡,在这样的一个城市开展新的项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记得我曾对别人说,如果你想追逐大把的钞票,请远离温哥华,因为它会让你失望而归。然而,在这并不景气的大环境下,爸爸却踌躇满志的踏上了“征途”,而这,注定是条曲折迂回的羊肠小道。

初来乍到的不熟悉先给了我们个下马威,求助无门再加上语言障碍让一切寸步难行。我偷偷在心里质疑起爸爸的自信了,或许他太乐观了,毕竟这里不是北京那片熟悉的土地。然而这些想法我是绝不能说出来的,我知道在这个时刻他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信任和支持。我,似乎长大了一些些。我们跑了很多地方,用了各种方法,最后终于找到了几种比较满意的产品,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而已。在计划中,爸爸是想做中加之间的贸易的,所以在确定产品以后,他便准备与厂家商讨合作事宜。那些厂家多是洋人公司,谈生意的时候自然是要用英文的。这本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但关键是刚来的时候我和爸爸的英文都是半斤八两。我还没有开始上任何英文课,仅凭来之前在高中学的英文去与老外交流商业问题,这让我不尽胆怯了起来。爸爸的英文还不如我,但他有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般的自信和闯劲儿,这在他那个年纪实属不易。于是,在爸爸的“率领”下,我们踏上了商业谈判这条路。

温哥华的工厂常在比较偏僻难找的地方,我们在路上走丢了好几次。每当我们绕来绕去却总也找不到正确的街道时,或在高速上走错出口时,一股沮丧便迎头袭来。但欣慰的是,几个厂家负责与我们谈判的老外并没有过分的嫌弃我们的英文,并对我和爸爸这个“他谈判,我翻译”的组合屡屡夸奖。说起这个组合,在几年后的今天爸爸还常常打趣道:“就我当时那英文水平就敢去谈判,估计温哥华都找不出第二个了。”每每此时,我就立即加上一句:“就我当时那英文水平就敢去当您的翻译,估计加拿大都找不出第二个了!”然后我们一家就都会开心的大笑,但我心里明白那时的辛酸艰难是永不会被轻易的“一笑而过”的。


(二十八)

阳光总在风雨后,虽然乌云没有那么快就散去,但我心中还是有期待的。每天,我们依旧时刻关注着爷爷的病情,并在心里为他老人家加油打气。日子就这样过着,终于有一天,电话中传来了一丝我们一直期待的好消息:爷爷的病情基本上稳住了,虽然离康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起码不会有生命危险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又哭了。多长时间了?多长时间我们都没有踏踏实实的睡过觉了?细细想想也没有太久,只是在煎熬中大家都有度日如年的错觉了。我还记得每次拨通北京的电话时,当“嘟嘟”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我就会不自觉地紧张,我多怕在下一秒电话接通的时候传来的是哭泣的声音。还好,感谢上天,爷爷终于挺过来了。

爷爷那边没有太大的危险了,我们一家都松了一口气。生意上的事总是小事,只要爷爷没事,前方再多的困难我们也能禁受的住。在第一轮的谈判之后,我和爸爸继续马不停蹄的与厂家联络商讨合作事宜,经过筛选我们确定了一家合作可能性比较大的对象。下面的谈判就进入了较为实质的阶段,这其实也只是个开始,一个挑战自我的开始,一个斗智斗勇的开始。以前我常听别人说,老外没有中国人聪明也没有中国人有商业头脑,所以跟他们做生意拿代理权什么的并不难。可真正实战起来,我才知道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外国人做生意很注重Credit(信誉),也就是他们对长期合作愉快的生意伙伴是很信任的,无论在订货还是付款方式上他们都会比较相信和迁就对方。但如果你从来没有跟他们合作过,而你本身又不是来自知名大企业,这难度可就大了。

我们的目标是先拿到那个厂家某项产品的中国总代理,然后再进行下一步。爸爸说,如果没有代理权,我们的利益是不能得到保障的,所以避免不了厂家中途又去和别人合作这样的可能。生意场上从不讲人情,没有一纸合同谁也不敢冒然投资。时过境迁,在这几年的历练之下我学到了很多,包括怎样让对方相信你的实力和诚意。还记得当时爸爸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特意在最开始就把自己以前的商业经历告知对方,并拿出一厚摞的税单来证明自己的诚信。也许是我们的诚意加一系列的行动让厂方比较满意,他们答应考虑和我们合作,但至于代理权的事却说还要看我们下一步在国内的准备工作。

做贸易牵扯了多方面的问题,比如说产品在国内的申报审批,市场调研,在加拿大这边的代理合约,出口报关等等,而且每一步都需要大量繁琐的前期准备工作。这些我听起来都头疼,更别说一一实施了。爸爸毕竟在生意场上历练多年,知难而上是他一向的风格。为了使一切尽快的开展起来,爸爸打电话到北京和几个姑姑商量,想看看能不能我们一家人团结起来,我们在这边拿下代理权,而她们在国内那边进行其他相关事宜。爸爸满怀信心的和姑姑们说清了情况,并提出自己相当看好这个产品的远景,谁知,那边却传来了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最后就连一向支持爸爸的奶奶也泼了他一头冷水。到头来,就只剩我和妈妈在支持他了。一时间,事情又陷入了僵局。


(二十九)

我和爸爸是不同的人,我是遇到挫折便想退缩的那种,而他,却是越挫越勇知难而进的。爸爸继续带着我去和老外谈判同时也在考虑怎样说服家人。我想,奶奶和姑姑们是很明事理的,也许是他们没有意识到产品的前景或是爷爷的这次生病让大家都疲惫的没心思考虑这些了。这个时候,“缓兵之计”最合适不过。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次次的和家人商量讨论这件事后,我们两边说定了马上在北京启动前期工作。同时,在那边有人“呼应”之后,我们就可以和老外正式的协商代理权事宜了。外国人做生意比较保守,在看不到你的实际行动前,他们是不会轻易给任何承诺的。他们也拒绝夸夸其谈,并不会因为你会“吹”就立即折服。在我个人看来,他们钚械脑蚴恰安豢此档亩嗪茫恢厥导市卸薄5蔽颐窍虺Х秸瓜至吮本┑钠舳ぷ骱螅概薪肓艘桓鲂碌慕锥巍?br>
爸爸开始动员“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就这样终于调动起了大家的积极性,这件事就热火朝天的正式“动工”了。然而,热火朝天只代表我们的态度,并不说明事态的发展状态。与以前在北京时不同的是,这次我是爸爸唯一的“合作伙伴”,并身兼“秘书”及“翻译”两要职。那时我的压力确实很大,却不知重压恰恰是一场洗礼,洗尽我的幼稚,历练锻造了现在的我。

无论艰难或安逸,时间都踏着相同的步调款款流走。起起伏伏悲悲喜喜,在牵扯和投入了大把的精力后,猛一回神,已到了九月开学的日子。之前爸爸帮我找到了一个政府办的学习中心,就在我家附近,叫Lucas Centre。开始我们并不知道这是间什么性质的学校,只听接待处人员说这里是隶属政府的。我对课程并不熟悉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报那些课才好,好在学校有专职的counsellor (顾问)向学生提供一对一的个人评估和课程计划。见counsellor要先定appointment(提前约定),如果你不能守约的话最好要提前告知并取消,这也是最起码的礼貌。约谈后,顾问从和我的对话中大概估计出了我的水平,就建议我报读这里的 high school English course。我才知道,原来这所学校是成年人教育中心,其中提供高中课程,为的是让那些过了高中年龄的成年人也能有补习高中课程的机会,而且对移民和公民来说基本属于免费。但顾问又补充说,这个课是要先考试,考试成绩够高才可以读。如果没有考到grade 9(中学九年级)的英文级别,就只能自己花钱报读ESL(英文语言课)了,我想你的水平努努力有可能考上9级。

虽然学校是公立的而且高中英文课程是免费的,但语言课却很贵。在加拿大生活,物价大概是中国的6倍。我们住的北温市是较富裕的地区,房价物价就更高。爸爸之前的生意结束后我们就没有什么经济来源了,再加上新的项目启动需要资金,我们的生活一下拮据起来。如果我能考过英文9年级的话,就可以给家里省下很多钱。以前我从没怕过考试,因为这一直是我的长项,且每次都能超常发挥屡试不爽。可这次,我竟紧张起来。一个是经济上的压力,另一个是这毕竟是我来加拿大的第一次考试,对于一切我都是那么生疏。但,此时此刻别无它法,我第一次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态逆流而上。

(三十)

考试的日子很快到来,由于不知考试范围和题型,我装着七上八下的情绪进了考场。每临考场时,总觉得有一股神奇力量在背后默默支撑着自己,让我可以安心的投入。而这次,我还会不会继续创造属于我的考试神话呢?问号,不停在心中蔓延。

还好,即使是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态,我还是能够做到集中精力一丝不苟。当监考老师宣布停笔时,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论结果怎样,我已经完成了自己梢哉〉牟糠郑巯戮椭皇O碌却6鲜θ丛诖耸备嫠叽蠹遥季砺砩暇退偷礁舯诟木砝鲜ε谐龀杉ǎ敫鲂∈焙蟪鼋峁5绞蓖ü跏酝У拿只岜恍吹胶诎迳希羌绦粝虏渭痈词裕渌娜司椭荒芤藕兜睦肟恕N颐挥邢氲秸饣崾钦庋桓龌坊废嗫鄣目际裕比灰裁挥性ち系秸庋奶蕴绞健0敫鲂∈钡呐芯硎奔洌蚁肴5睦鲜Χ家宄龆税伞R残硎潜问奔淦仍诿冀蓿圆呕嵴饷锤稀?br>
爸爸一直在考场外等我。当我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笑笑的说:“你什么时候怕过考试!没事儿,爸爸相信你,在这儿等你好消息。”一时间我竟无语。半个小时的时间却好似转瞬,我回到了教室,静静的看着一个个名字幸运的出现在黑板上。我不安,却始终不肯丢掉自己的骄傲。爸爸站在门口看着我,表情期待。当我的名字终于由老师笔下流出时,我笑了,随即向他打了个V的手势。我看得出来,爸爸高兴而且满意。一个念头忽然在心中升起:这是来加拿大后我第一次让他高兴,是的,第一次。

留下来参加复试的只是少数。当看到其他被淘汰的同学就那样走出教室的时候,我竟觉得残忍。首战告捷,我一鼓作气的答完了复试后就出了考场。第二天,我早早的来到学校领成绩。学校接待处的老师平静的将成绩单递给我之后,我看到了在grade 11 preparation 这个level前打着一个大大的叉。我当即一愣,这个叉什么意思?在疑惑的询问之后才得知,这边没有打勾的习惯,而是用一个叉叉来代替。也就是说,我不仅考过了之前counsellor估计的grade 9, 还比预想的高了一级半。这就有点像一个外国人在中国考语文考到了将近高中二年级的水平。看来我在国内接受的系统英文教育还是比较优秀的,但同时心里也明白我的英文实际交流能力却没有笔头功夫好。

我心里泛出一丝喜悦,自己可以为家里帮上一点点忙了不是么?其实,这个考试是微不足道的,它仅仅扮演着序幕的角色,而后面拉开的是背负着责任的一幕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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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在落地之前我们曾听说加拿大政府会向新移民提供免费的英文课,可在那位罗叔叔“消失”后,这些事就只能靠自己了解了。阴错阳差的,我们竟然发现在我的学校就有这个免费的英文课,也就是说以后我们三个人就是校友啦!三个人的课程都定下来了,对将要开始的学习我信心满满并心怀拼搏的念头,爸爸妈妈则有着重返校园南苍谩?br>
教学楼共有两层,教室分布在长长的楼道两旁,教室外的墙壁上设有两排专门为学生提供的locker (储物柜)。Locker上面的lock(锁)都是这边特有的一种调号锁,与保险箱的锁一样只需调出密码便可开启,不用钥匙。这边的中学和大学都有Locker,因为学校的教材都像辞海般厚且是硬皮装,每天带来带去挺沉的,而这样一来就方便了。其他的设施像Cafeteria (餐厅),Gym (运动室)等等也都很齐全。

第一天上学,无外就是老师简单介绍,同学相识,以及买书什么的。我的同学有本地的适龄高中生,有其他国家的国际学生,也有年纪稍大一些的移民。老师是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儿,Allana,毕业于 UBC。初次见面我就感受到了她的随和友好和耐心。这边的老师都没什么架子,也不用你叫他们老师。他们更喜欢学生直呼其姓名,大家平起平坐。同学们分别介绍自己后,我发现班里中国人并不多,多的是伊朗人。在北温的华人数量不多,而伊朗人密度却很大。后来我才听说北温是全北美伊朗人最集中的地方。初次见面我觉得大家都不错,几个年纪稍大的伊朗阿姨对我格外友好,而那些本地小孩儿就比较冷漠了。

我的课不多,中午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回家吃饭。回家的路上我们都叽叽喳喳的说着今天的所见所闻,言语中透着新鲜和兴奋。爸爸妈妈的班里有很多中国移民,韩国人也不少,但不知为什么一些本就会说普通话的大陆人却热衷于广东话。在温哥华广东话的普及率比普通话高这是事实,可在这里的很多人即使母语是Mandarin (普通话) 也要说Cantonese (广东话),并不时对讲Mandarin的同胞嗤之以鼻,爱理不理。这样的事后来屡见不鲜,每次遇到心中总是五味杂陈。


(三十二)

这个学校里的学生大部分开车上学,那些学免费英文的移民更是如此。每天早上便看着爸爸妈妈的同学们衣着光鲜的驾着自己的爱车款款而来,其中不乏“宝马”“奔驰”之类的高级车。听爸妈说,他们的课程并不紧张同学们也不很用心,大家每天就这样“好车美服”的靓靓而来,嘻嘻哈哈的结伴离去,好像不是上课而是来party的。在这里学英文的移民多居住在西温或北温,他们的经济条件在温哥华属于上乘的,也许是富足的生活就免去了学语言找工作的压力,课上的也有些消遣的意味了。

日子趋于平静,爷爷的病情也日渐好转,那块暗黑的乌云已经从头顶散去了。随着闲暇的时间增多,我们找到了一个叫做北岸多元文化中心的组织,这里专门为各国家的新移民提供帮助,例如福利申请等等。中心并不大,每次去的时候都会遇到一些和我们一样来自中国的新移民,久而久之大家就成了朋友。那时大家都是初来乍到,彼此之间的帮助在心里即是交流也是慰籍。我也是在那时认识了最初的同龄朋友妍妍,小游和Kelvin。

妍妍和小游是两个比我年龄稍大一点的女孩儿,从山西太原来,因为两家关系好就一起租房子住。我们几家都是一个移民公司办过来的,我家来的比他们早一个月,熟识后大家就经常在一起互通有无交流经验。妍妍小游和我刚来时的情况相似,还没有找到满意的学校。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们三人一起上课参加补习,肩并肩的“作战”。在北岸中心补习班里认识了一个上海男孩儿Kelvin后,我们四个人形成了“抗战同盟”,一起面对了后来的学海沉浮。

渐渐的我们这群人形成了一个固定的圈子,大家时常聚会。除了妍妍和小游两家人,我们又认识了黎阿姨一家,王叔叔一家和Julia阿姨。Julia阿姨是个既有学问又懂生活情趣的人,她精通的事情可多了,大到中国及世界历史,小到包馄饨小技巧。我从阿姨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也发自内心的喜欢她。以前总有一些自称会算命的人给我算上一把,很巧的是他们都说我的命里贵人很多,且每次都是在关键时刻出来相助。这些我只当消遣娱乐并没有在意过,但Julia阿姨的出现似乎让他们的论调歪打正着的“灵验”了。


(三十三)

我一直不知道,如果一切恬淡温和,生命是不是会变得了无分量;更无从得知,苦痛和意外是否能激起一片恰如其分的欢腾或喧嚣。若痛过于张扬尖刻,人们又会以怎样的态度应对?是眼泪,亦或其它?比如,激动着怨恨。

我并没有经历或旁观过任何意外。那些天灾人祸,例如战争和地震,也仿佛是远在天边而与我扯不上干系的。而就在2001年9月11号那天,一场精心策划好的“意外”从天而降。当事件始末从播音员口中传出,我才意识到那不是一场毫发无伤的演习。相信911这个敏感的词汇以及与它有关的一系列事件大家都已了解的透彻,在这里就不多做解释了。因为毗邻美国,加拿大这边也有一些连锁反应。还记得那时很多去美国的飞机都被迫停在了温哥华国际机场,电视台呼吁住在机场附近的居民伸出援助之手暂时收留滞留在机场的旅客。随后在我的学校里举行了小型悼念仪式,每个人手持小小的白蜡烛为那些亡灵静默祷告。温哥华距美国的西雅图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所以当西雅图进入戒备状态的时候,我们这边也开始有些紧张了。虽然,美国和加拿大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国家,有着大相径庭的对外政策;虽然,我一直坚信加拿大内敛温和的“个性”永不会招人仇视,但当周围的人开始奔走相告的准备“备战物资”的时候,我们家还是象征性的买了好几大瓶矿泉水放在了阳台上。

接下来的日子并无意外。除了每天电视中轮番播放的事故回放提醒着人们苦痛已经实实在在的发生,一切还以往常的态度继续着。我们依旧每天上课,在熟悉了学校的人和事后,生活依照着规律逐渐走向平淡。我的课程还算不上高压,只是在学习英文诗歌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在生活上,我们一家抛开了在北京时的生活方式,慢慢学着对物质生活放低要求,只求温饱。北温的环境没得挑,阳光绿地,蓝天鲜花,周围的种种总是美得恰到好处。每每走在静谧的小路上,看着松鼠从草坪上无忧无虑的蹦跳而过,我的心中便会自然而然的溢出赞美的词汇。这一切都很好,可唯独,少了份家的感觉。

经历了之前的起伏,我已对现在这种安宁的生活十分满足。我一边上学一边继续和爸爸开展生意方面的事宜。当这样的生活已成规律,我要做的就是在这个已形成的轨道中勇往直前,同时处理好来自多方面的压力。这样循序渐进的承担着重量并不让人抵触,我所怕的是那种突如其来的纷扰。可惜,人生中总有意外突然造访,让人一时之间不禁沮丧。但也许,这恰恰是幸运之神的另一张脸庞。


(三十四)

我们一家住在租来的公寓里,虽不奢华却还温馨。房东Emma也总是对我们笑脸相迎,让人感觉贴心。我们每个月底之前便会早早的把房租支票交给她,希望有个良好的信誉,也是为我们中国人争争脸面。

在大温地区租房子有很多学问和讲究,这说起来话就长了。简单的说,租房分正规和不正规两种。正规的租房方式下,买卖双方要签署正式的租房合同,上面会说清房租金额,房间大小,租期长短,双方权利义务等等。其次,房客通常用支票支付租金,而房东也会向房客提供租金收据。在这种形势下,房东对房客有比较严格的要求,比如租房人数限制等等。在我们住的公寓,即使是母女俩人也不能租住一房一厅,一定要两房一厅。在本地的租房法律里,孩子是一定要有独立房间的,不然就是一定程度上的犯法。然而,这些在我们看来是有些教条主义了。相对之下,非正规的租房方式就比较灵活:这种情况多为个人出租House。双方可以免去租房合同或一切从简,房主对房客人数也没有太严格的要求。但往往房主会要求房客用现金支付租金,并且只提供手写收据或干脆不提供。当然,上面的叙述并不能面面俱到,也许有个别的情况与此不同的。

由于我们的公寓是属于很正规那种,所以不仅要注意交房租的时间,还要将支票填写得当。在温哥华,个人支票的使用率很高,在交学费或租金的时候都可以使用它。只要你在银杏姓嘶П慊岬玫礁靡械闹保行┦敲夥烟峁┑模行┰蛐枰郝颉5蹦憬笨龅氖焙颍斜慊嵊星宄置鞯淖思锹迹惆阎笨谑裁词奔洌鸲疃嗌俣蓟岜患锹枷吕础?br>
刚来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怎样填写支票,后来在询问了房东Emma的女儿才学会。她的女儿是个大约30多岁的美丽女人,叫Lisa,平日闲暇便会过来看望母亲,也同时管理公寓的财务。第一个月我们开出的房租支票并无问题,但第二个月支票开出后没几天,Lisa便亲自找上了门。那天我和爸爸恰好不在,只留下不怎么会英文的妈妈在家。Lisa上门和妈妈比比划划说了半天却还是无法沟通,于是她便留下了一张纸条走了。等我们回来后看了一下,那纸条大概说“ I threw your rent check in garbage by accident. Please write another check.” (我不小心把你们的房租支票扔进了垃圾箱,请重新写一张给我们)。是她不小心吧,那就再写一张给她好了,我和爸爸都没有质疑。可妈妈却说:“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不是想骗咱们吧?”言语中透着紧张和不信任。“别瞎想了,人家不会那么坏的,再说,别人不是常说老外都很诚实的么!”爸爸连想都没想就否定了妈妈的想法,我也随声附和。就这样,我们又开了一张支票给房东,之后就忘了这个小插曲。然而,麻烦就这样接踵而来。


(三十五)

租房支票这个小意外好像就这样过去了,房东也没有再来找我们。一天,细心的妈妈从银行寄来的账单里发现在同一个月账户里被转走了两笔960加币的金额。而除了房费,我们都不记得什么时候一下子用了960元,于是,大家不情愿的想到了之前的“支票意外”。

在弄清真相之前,我们并没有找房东询问。爸爸在第一时间打电话到账户所在的汇丰银行,要求他们帮助查清那两笔960的具体去向。其实,那时我很希望银行告诉我们是他们搞错了,或者是我们记错了,但结果却不容置疑—两笔金额在同一个月份相差不远的几天里全部被房东转走。听到这个结果,我们真的不愿相信。于是,爸爸找到了Emma说清了情况,并请她查看一下她的账户看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Emma只说有关财务问题要找她女儿Lisa谈,她是不管账的。随后我们就去找Lisa,说了同样的话。没想到的是她的态度一反往日的nice(友好),反而冷冷的说是我们搞错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没有缓和的余地,就只能继续查清真相了。

其实事情本来很简单,只要银行出具那两张支票的去向证明单据,一切便可水落石出。可由于我们刚来时用的是临时支票,要调出这一系列的证明单据比正式支票复杂了很多,时间也牵扯的更长。等半个月是没有问题的,可眼看马上就要交下个月的房租了,我们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在这种被动的状态下,爸爸打电话到银行希望他们可以加快速度或以别的方式配合我们解决此事。好说歹说他们终于答应去和房东交涉。Lisa的态度却越来越恶劣,她执意要求对方出具支票去向证明否则一切免谈。在这白热化的时刻,银行决定破例协助我们,在下个月交纳房租之前开出所需单据证明。

当我们拿到了银行的证明后,便再次找到了Lisa。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铁证如山的情况下她竟然还蛮横的否认。这时,矛盾点已经转移到了银行和房东之间。汇丰银行的经理试图联系Lisa以解决问题,可她总是不予回复。最后,银行方面下达了最后通牒—考虑通过法律途径解决。

galaxy : 2005-12-13#7
(三十六)

斗志斗勇的时刻终于到来,而我们这样做只是为了取得更多的证据来保护自己。在我们一家“集思广益”后,第一方案正式出炉。爸爸准备好了录音机, 还找出了以前在国内学习法律课程毕业证书的英文公证件。之后,我们平静的找到了Lisa表示想约个时间和她好好谈一谈,她答应了。那天,在我们按下了录音机的Record (录音)键后,Lisa很准时的敲响了大门。听着那鲁莽的敲门声,我们便知道她来势汹汹。果然,门打开后,她径直走了进来,连声Hi都没有说。我们都坐定后,爸爸先拿出了自己的法律课程证书,并说自己对法律问题还是比较了解的。这样做是为了在一开始就掌握“谈判”闹鞫āisa听了后面无表情的说:“fine, I know who you are, but I don’t care. Just talk about the check ok!”(好的,我知道你是谁,可我不在乎。我今天只谈支票问题)。言语之间满是不耐烦和轻蔑。早料到她会是这样的态度,爸爸并没有受她的影响,一切按计划进行着。因为我毕竟是小孩子说话也没有说服力,爸爸就主导了“谈判”。他对Lisa说,我们一家都希望这只是误会,如果你能再查看一遍公寓的账本那就再好不过。 Lisa的态度并没有因我们的缓和而nice起来,她激动地说财务问题一直是她一个人亲自管理,那张支票就是被扔进了垃圾箱,所以她才会又向我们要了一张。该收场时就收场,爸爸重复了希望她查账这句话后,就结束了谈话。既然她再次承认了第一张支票被扔进了垃圾箱,如果以后再推辞说是误会的话,这明显就是一场骗局了。

有了这场谈话之后,我们已经取得了可以成为“证据”的录音,那么,即使要上法庭的话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我们这边该做的都做了。在与汇丰银行联系后我们得知,他们已经和Lisa态度严肃的提出了交涉。那么下面,就可以静观“敌方动向”了。也许是国外的法律制度比较健全并具有强大的威慑力,当触及法律问题时再张扬的人也会相对收敛起来,Lisa也是如此。没过多久,她就让Emma给我们带话说,在XX时间会再次“登门造访”。然而,在约定好的时间Lisa却失约了。等了一个多小时后,我们便放弃继续等待,随后出门了。谁知,在车库门口竟碰到了她。她打开车窗,不带任何感情的说:“sorry, it was my mistake, I…”(对不起,是我弄错了…)。后面的话就是些为自己开脱的说辞,这时,她完全不提把支票扔进垃圾箱这回事了。其实,现在的这种掩饰,不仅愚弄了她自己,还无可挽回的伤害了别人。既可笑,又,残忍。


(三十七)

一直,我都避免用“欺骗”这个字眼儿来形容Lisa的行为,然而,事实却是如此。她,一个拥有金黄色秀发,海水般清澈湛蓝的眼睛和天使一样脸孔的女人,竟用这样恶劣的态度导演了这出并不高明的骗局。对于我们来说,初到加国,心怀美好,却禁受了这恶意的欺负,承受了这尖锐的伤害。这一切不是一句心不在焉的sorry就可以弥补的。

在这里,我不想过多的讨论Lisa的动机,这些相信明眼人一定能看的真切。至于我们受到的伤害,任谁也都能明了的体会。只以次来提醒那些要到国外来生活的朋友们,还是我们中国的那句老话:害人之心万万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却是必备的护身符。

之后的日子依旧继续,只是Emma再见到我们的时候便会马上低下头匆匆的走过,连招呼也不打。或许这件事让她们一家失了颜面,或者说的夸张一点,是她们这家“洋人”在我们中国人面前丢了脸。不知为什么,再见到Emma的时候我总会为她感到悲哀。有着这样一个品质不正的女儿,即使有万贯的家产又有何可炫耀的呢!

之前平静的生活在被这颗乱石搅乱后,又渐渐的回复了本来的样子。我继续着学校的课程,每天一丝不苟的做作业,俨然刚上学的小学生一样勤勤恳恳。班里的同学虽然友好,却彼此保持着距离让人没有集体感。和我同桌的是个台湾来的阿姨Emily,一个年纪和我妈妈差不多的老移民(在温哥华我们把移民多年的人称作老移民)。开始的时候我对于作业的格式等等都不熟悉,Emily就耐心的教我。我们两个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课的时候老师的投影仪总是挡在前面看不清黑板。在国内的时候,我养成了一种能忍就忍的习惯,而且做事总是循规蹈矩的不太敢表现自己。甚至,对于一些本来就属于自己的权利我也会放弃,以求集体的圆满。所以,在一天早上看到Emily把桌子移到了教室中间的位置时,我就大大的惊讶起来。可Emily却对我说:“在加拿大,只要不触犯别人的利益,你想争取什么就尽管去争取,没关系的。我们看不清黑板,当然就有权利把桌子移个位置。”这再平常不过的一件小事给了我很大的震动,我想这就是大家常说的Culture shock(文化冲击)吧!来这里多年的Emily早已入乡随俗的吸收并顺延了加拿大文化,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同有中国人脸孔,思维方式却大相径庭的原因了。

(三十八)

提到加拿大文化(或宏观上说西方文化),不可不谈的是教会---这个社会生活和文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北美,教会是个非常兴盛的群体,它在整个社会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从宗教的角度看,教会是教徒们彼此交通学习并敬拜神的场所;从社会的角度看,教会为所有人(包括非教徒)提供了一个交流的平台,建立了一条沟通的渠道。在这里,大家可以互相帮助互相鼓励,无论你是不是教徒。以前在国内的时候总是听人说“出国后,去教会,有困难,找教会”,可见教会已俨然成为辅助人们生活的一个组织。

和大部分的新移民一样,我们也想到温哥华的教会去感受一下那传说中的温暖。在大温地区,洋人,华人以及其他族裔的教会遍布各各角落。在我们住的北温地区,因为华人数量较少故而华人教会也少。爸爸照着报纸终于找到一家在北温的华人教会。在三年前,那是西温和北温唯一一家华人教会,由香港人建立的。爸爸先给那里打了个电话,简单的询问过后才知道那里也有些说普通话的大陆朋友。周日的早上,我们一家早早就出发往教会去了,那里叫做西北温基督教颂恩堂。大温地区的华人教会名字起的都很温和大气,比如“圣道堂”,“主恩堂”等等。至于这名字的由来和其间的学问,我倒是没有细心研究过。

到了目的地,我们停好车后便开始寻找颂恩堂。和我想象中的一样,这个教堂有着尖尖的屋顶,质朴淡雅的外墙和以深色木条镶边的大门。不知为什么,当它映入眼帘的那一刻,我的心忽然安静了下来,初到新地方的生疏感也消逝了。崇拜(国内叫“做礼拜”)的时间就要到了,教堂门口开始陆陆续续的停进了车辆,很多衣着干净得体的华人不紧不慢的向门口走来。

我们跟着人群向大门走去,远远的就看见门口有人发着传单一类的纸张,并和每个进门的人微笑着打招呼。看着他们彼此友好又热络的问候,我有些担心了。他们一定都是互相熟识的才会这样亲密热心,而我们是第一次来谁也不认识,会不会受到冷遇呢?想着想着已经到了门口,我等待着预期中的冷淡客套。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门口的接待人员依旧带着相同的微笑并主动迎上来说:“ Zao Sung (广东话中‘早上好’的发音)…”后面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懂,大概是说你们第一次来吧,欢迎你们啊。爸爸连忙用普通话解释说我们不懂Cantonese, 还说他之前和教会里的负责人May通过电话的。正在这时,一个西装革履满面恩和的叔叔从里面大步向我们走来,然后对着爸爸说:“你就是David吧,你好你好,May跟我提起你了,我也是北京来的,我叫Michael!”听着这位叔叔亲切的北京腔,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个生我养我的城市。Michael叔叔把我们一家带进了里面,然后介绍了他的太太Kathy阿姨。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们之间却没有距离感,一口京腔说起来也格外舒心。Kathy阿姨落落大方,言语之间便看出她的外向随和。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旁边不断有人围上来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和我们打招呼,并握手欢迎我们的到来。一时之间,一股暖暖的气氛弥漫了四周。


(三十九)

接近崇拜开始的时间了,我们从大厅向教堂内部走去。走入正堂,触及视觉
的先是那低低柔柔的光线,虽不明亮耀眼,却是恰到好处的温柔。就像以前在外国影片里看到的教堂一样,这个四方的空间以中间的一条过道为中心,木质的通体长椅一排排的由后向前顺延,在过道两边排开。正前方是为牧师讲道预备的讲坛,讲坛的背后赫然悬挂着大大的十字架。屋内的整体色调是肃穆的深木色。我没有学过建筑,故而无从得知这样的四壁,屋顶和花窗融合起来是怎样的建筑风格。即便这样,我依然能体味到一种美,古典并庄重的美。

我们在Michael叔叔旁边坐下,入乡随俗的放低了声音。崇拜还没有正式开始,但会堂已经逐渐安静吕矗芏嗳说拖峦房甲鼍材牡桓妗3醭踅哟ィ颐遣⒉恢榔渲械墓婢兀糯蠹易鼍鸵欢ú换崾Ю窳税伞V灰徽Q鄣墓Ψ颍桓鋈艘颜镜搅私蔡城埃褪切砟潦α恕P砟潦Υ笤嘉迨此甑难樱毖劬担碜疟释Φ奈髯埃齑彩墓婀嬲N以晕獾哪潦Χ蓟岽┠侵执蟠蟮呐圩樱衷诓胖啦⒎侨绱恕T诤罄吹娜兆永铮乙踩ス渌讣浣袒岚ㄑ笕私袒幔潦γ且捕际俏髯按虬纾视写┠潦ε鄣摹?br>
在教会里,每周日敬拜神的活动被称为主日崇拜。这个过程大约两到三个小时,就是大家聚集到教堂里唱圣歌,读简短的一段圣经并聆听牧师的布道。每周牧师布道的题目都会不同,而话题总是将圣经与现实生活结合在一起的。许牧师布道时用的是广东话,幸好旁边有普通话翻译做逐字逐句的解释。讲道时那种轻松,诙谐却不失严肃的气氛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布道完毕之后,众人便会起立齐唱圣歌。提到圣歌,大家可能会联想到厚重的管风琴声和虔诚浑厚的音质,但实际却相去甚远。就我浅显的了解,那样的圣歌多为天主教所沿用,颇具古典巴洛克风格。而现代基督教的圣歌(或者叫做教堂音乐)已脱去了浓重的古典气息而更具现代音乐风格。歌曲往往琅琅上口,节奏或欢快或舒缓。最具代表性的一首大概就是《奇异恩典》(Amazing Grace)了,这是美国经历了911后,牧师带领全国人民祷告的时候所用的歌曲。

当读经,祷告,唱诗和布道进行完毕后,接下来的是主日奉献。这有点像我们所熟悉的捐款,是自愿且绝不强制的。没有接受洗礼的非基督徒不用奉献,而基督徒的奉献也是全凭自己的意愿和感动。奉献得来的基金由教会负责管理,用于教堂建设及其余活动等等。奉献之后是祷告:牧师在前面说祷告词,大家则在心里跟随着他默祷。大体上这就是崇拜的全过程了,不同的教会会有略微的出入。

当一切结束之后,我本以为就可以离开了。谁知这时大家都回头往我们这边张望,正纳闷时Michael叔叔说:“牧师在欢迎你们一家,站起来跟大家打个招呼吧!”在我们起身的同时,会堂里响起了掌声,周围的人都凑过身来和我们握手。即使大家语言交流的不是很顺畅,但并不妨碍情感的流动。第一次受这样的礼遇,心里的感动徒然而生。在我之后去过的几个教会也都有这样的习惯,后来就不足为奇了。但这样的欢迎,在那时看来是新鲜且温暖的。

我想,教会为我们打开的是一扇精神世界的大门,里面的世界对于我来说是生疏的,然而正因为如此才激发了我对它的向往。我渴望了解里面的博大宽广和五彩斑斓,渴望畅游其中乐而忘返。


(四十)

当崇拜结束后,大家陆陆续续的起身向外走去。我们刚站起来,周围又围过来很多人欢迎我们的到来。从走进教会大门的那一刻我就发现,这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平和的微笑,微笑间流露出的是发自内心的喜乐(喜悦快乐),毫无牵强之意。

崇拜过后,我们被邀请到楼下的休息间。原来每次崇拜后,教会会有茶点招待。往往大家都很愿意留下来喝杯茶吃两块小点心,更主要的是互相交流一下,并问候这一周来的生活。在教会里,大家把彼此称作弟兄姐妹,王先生就叫王弟兄,李女士就叫李姐妹。这样的特殊词汇还有很多,比如我刚才提到的喜乐,实际就是形容基督徒由信神而得来的喜悦和快乐的表情及心态。因为是新朋友,我们一家到了楼下就又成了焦点,弟兄姐妹们纷纷过来和我们聊天。他们大部分都是香港人,但有些普通话也说的不错。广东话在温哥华是炙手可热的方言,我们经常因为只会说普通话而遭到别人的白眼。可从进了这个教会的大门,每个人都迁就我们而转说普通话,发音不准时还会笑着请教。这一切都来的真实自然,不虚伪不做作。

很早我就听说教会里的人都很nice,亲身体会之后就更被他们的热情和谦卑的态度所感动。和我们聊天的人中有个叫James的弟兄,因为在大陆住过一段时间所以普通话说的很好。James衣着朴素,言谈举止间流露出谦卑的态度。以我们平时的观念去猜测的话,如此朴素谦和的一个人往往是平凡无奇的小人物,而那些或有钱或有权的人,都脱不开狂傲两字。可实事恰恰相反,James是香港著名的摄影师,腰缠万贯自然不必说了。后来我们慢慢的了解到,名利双收却还能做到平和内敛的人,在颂恩堂里比比皆是。即使居于千万豪宅甚至拥有私人直升飞机,他们也从不在人前炫耀。就算别人提起,也只是淡淡一笑了之。我想,这就是基督教里所弘扬的“谦卑”二字的含义了吧。我的心被深深的触动了,这样的态度在我看来是难能可贵且值得敬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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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这么多的~~~~

galaxy : 2005-12-13#9
(四十一)

第一次教堂之旅结束后,生活还原到以前的样式。但这时,那扇精神世界的大门已经打开了,而我,开始向往那种“谦卑”的境界。在我这样一个年纪,年轻气盛且难免心浮气躁。可往往找不到可以学习的榜样,也就一直这样按着自己的意愿生活。在后来的日子里,当我更多更近的接触到基督徒,感受他们的心态,了解他们的行为,就越发的觉得自己渺小起来。原来,人生中需要完成的功课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成功,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获得。

开学已经将近两个月了,我顺利完成了11年级的预备课程,准备升入11级。 学习上循序渐进,生活也趋于平静,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渡过了移民最初的“艰苦抗战”阶段。北京那边,爷爷还没有痊愈需要人照顾,新的生意也应投入精力去培育,于是爸爸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回国了。本来他是要早一个月就回去的,却因为911的发生而延迟了行程。虽然现在911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我还是担心飞机的安全。我有个习惯,就是把自己的不安或伤感放在心里并在表面上做出快乐的样子。直至事过境迁,才轻描淡写的提及一下了事。在爸爸出发前后几天,每天晚上我都会有隐隐的不安。这种提心吊胆的情绪直到北京传来报平安的电话时才得以舒缓。

爸爸回北京了,我的移民生活进入一种新的状态。妈妈是个温柔细心的女人。平时,她会把一切准备妥当让家人备感舒适,她的态度也总是柔弱细腻的恰到好处。在我看来,她的内敛和爸爸的外露相得益彰,让家里的气氛不会过分的火爆,也不会极端的抑郁。妈妈英文不好,再加上她本身不是那种凡事爱操心的女强人,所以爸爸不在时家里很多事就要由我来处理,包括新开展的生意。做进出口,发货方没有人“坐镇”是不行的,而现在我是唯一可以将此事承担起来的人,且必须全力以赴,没有退路。我的角色一下子从依赖心里很强的孩子变成了挑大梁的大人,而需要处理的也不仅是自己的学习,我和妈妈的生活,还有与生意合作伙伴的种种沟通迂回及运货方面的安排。这些对于我来说是从未有过的挑战和历练,究竟能不能承受并成功的穿越,谁也无法预料。


(四十二)

我的课程进入了11年级,铺天盖地的小说阅读和随堂作文随之而来。每天上课老师都要求我们在短短的40分钟里写出将近一千字的论说文,题目出的天花乱坠不说,对文章结构及语法还有严格的要求。因为这个课程是本地的高中英文课程而不是ESL语言课程,所以老师不会因为你刚来英文不好而迁就你。新的班里多数都是本地人,英文是母语的那种。我的压力开始大起来,光听着周围的同学语速极快的美语就足够让我感到自卑了。中午下课后我不再回家吃饭了,就在学校简单的凑合一下了事。每天下课后,我就闷闷的来到Cafeteria找张桌子坐下,看着外面的大树发会儿呆。那时我没有什么朋友,和同学间的交流也仅仅是课堂上的。幸运的是,这时我遇到了以前在北岸多元文化中心认识的Kelvin,他和我上同样的课程而且同样的郁闷着。就这样,每天中午的时间就变成了我们互相倒苦水的时间。记得有一次我说:“ I lose all my confidence, so bad(我失去了所有的信心,太坏了)!”他听了马上点头道:“same here, everything is very bad and disappointing.(彼此彼此,什么都不好,什么都让人失望)”。然后两人又不由自主地低落起来。

那时为了尽快提高英文水平,在Kelvin的建议下我们都是用英文对话。虽然说的别别扭扭但起码态度可嘉,可惜只坚持了几个月便放弃了。其实温哥华的语言环境并不好,因为中国人数量太庞大了。中国人在温哥华是最大的少数族裔,颇具主人感,没有人敢轻易欺负和轻视。举个小例子:现在连洋人大超市里都可以买到大白兔奶糖和洽恰瓜子,诸如此类的事随处可见。我相信一分为二的辩证法,凡事有利自有弊,以上的种种为留学生创造了方便,同时也阻碍了英文的进步。在后来的求学过程中我才明白,语言环境的好坏及自己的态度是英文程度的两大决定性因素。

我就这样独立承担着所该承担的重量,一步步向前不许自己有退缩的念头。学习上,我在努力的跨越低谷,时刻告诉自己“你可以的,只是现在还不适应而已”。当人进入新的环境,一开始总是会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以至于闪出退缩的念头。在放弃的念头产生的一刹那,往往就是事物的转折点,成或败将由此见分晓。还记得那时自己在日记中写道:“我厌学了,什么也不想做。有点儿可怕,只希望快点儿好起来,要是就这样放弃,真是谁也对不起了。”我总是喜欢在日记里说出自己的烦恼和不安,记录的同时亦是倾诉。

幸运的是,当时的我没有放弃。可那确实是段比较难过的日子。学习上的压力自不必提,在“工作”上我也遇到了很多挑战。由于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生意场,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处心积虑尔虞我诈,在选择运货公司的时候险些被人轻易套出“商业机密”。那时各种出口证明的核对及翻译也都是我来做,难免焦头烂额。但因为没有退路,一咬牙也就坚持下来了。现在自己才明白,人在背水一战时总是拥有强大的动力从而最大程度的激发出体内所蕴含的潜能。而人生,小事可以尽力而为;当大事来临,全力以赴是唯一的正确选择。这些,都是我的宝贵获得。


(四十三)

后来的日子里爸爸常常打来电话,除了说爷爷的病情,还有很多他的感慨。他说刚回北京那天和家人一起吃饭,看着多日不见的饺子都有些激动了。再出门看看熟悉的街道楼房,觉得一切都亲切可爱。我想,这些事物本就是可爱动人的,但过去的我们习惯了它们理所应当的存在故而忽略了其中的美。一旦离开了,经历了,驻足回望的时候往往愈发觉得旧物美的真切,带了回忆的意味,染了想念的风霜。

温哥华的生活继续着。我依旧和英文小说,随堂作文进行着奋力的抗争。在掌握了写英文文章的结构后,我逐渐的可以将感情溶于字母词句中,并努力做到句句分明清晰绝不用生僻词汇“拽”。后来我发现,外国人在写学术类的文章时(例如我写的随堂论说文),比较看重整体结构的框架分明,语言通顺,反而对细节的词汇没有那么苛刻的要求,也不崇拜天花乱坠的描写。慢慢的,当我顺着寻着的规律踏踏实实的努力时,不论是状态还是结果都渐入佳境。

为了更快的提高英文,我自愿参加了学校的自习班。说是自习,其实是老师和tutor (辅导) 给学生讲一些英文基本知识,还可以回答学生提出的问题。这是个学习的好机会,这样我就可以把平时不懂的问题拿出来问了。新的老师叫Jane,年纪大概50左右。来这个班之前我就听Kelvin提起过Jane,说她在学校里很popular (受欢迎),很多学生follow her all the time (总是跟着她)。见到Jane以后,我立刻就喜欢上了她。她的态度有种俏皮的味道,即使已不年轻,却向来我行我素。平时上课最乐趣的一件事就是看Jane穿着每天不重样且五彩斑斓的衣服,风风火火的在教室里走来走去。Jane说话的时候喜欢瞪大眼睛,对每一样事物都流露出小孩子般的好奇,而且,她总是毫无预警的笑起来,就那样随心所欲的蹲在地上眯起眼睛,笑声便会从她张大的嘴中清脆的传出来。在我的记忆中,那两个月的学习就是在Jane拖长了声音的口头语“Oh, my God!”中快乐的流走。也许这样的一个毫不做作的老师会招来别人的议论,但我绝不否认她的魅力。直到今天的这个时刻,我对她还是十分想念。


(四十四)

在新的班级中,除了Jane这个可爱的老师,我还认识了些新同学,Mickey就是其中一个。他是个来自墨西哥的男孩儿,本名叫Ralph。Ralph笑起来的时候嘴弯弯的像极了Mickey Mouse (米老鼠),后来我就一直叫他Mickey了。对于这个有些幼稚的称呼Mickey并不反感,但他总是否认自己长得真的像米奇。因为他和Kelvin以前就是好朋友,在我加入后大家很快便熟识起来了。每天上课我们都会坐在离Jane最近的一张桌子上,在课堂上和她眉眼带笑的一唱一和。现在回想起来,那短短的两个月是很快乐的时光,每每想起Jane的大笑,Mickey的微笑和Kelvin古灵精怪的玩笑我就会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

Jane上课的时候从不拘泥于形式,她甚至鼓励我们写一些“形散神不散”的小文章或诗歌。我们开开心心的写出来交给她,然后一定会得到她大大的夸奖。国外的老师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们总是以鼓励和赞赏的态度对待学生,就算学生做错了也不会严厉的批评。其实,这是老外为人处事的基本态度,就像我从没见过哪个洋人父母对子女呼来喝去拳脚相加的。他们的文化是赞赏的文化,不是批评的文化。在温哥华,如果父母在公共场合对小孩子语气严肃的大声说话都会被灌上“虐待”的嫌疑,更不用说是动手打孩子了。可能正因为如此,外国小孩都很自信,有六分的能力也要说自己能做到十分。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成长,有这样自信阳光的态度也是理所应当的。而东西方文化的差异也恰恰从中体现出来。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苦乐交替,似乎才能彰显生命的波澜不羁。在我就要沉醉于这欢快活泼的气氛中时,猛然发现已接近年底了。这时的温哥华早已进入了冬天,总是雨水连绵日子,黯淡感伤的气氛。大概在这个时候唯一可以让人高兴的事便是将要到来的圣诞节,在红白绿的圣诞色中,阴郁才会自惭形秽的悄然离开。这是我来温哥华后第一个圣诞节,心里自然充满期待。可越接近年底,心里的隐隐不安竟越嚣张,我知道,自己开始为前面的路担心忧虑了。来温哥华后我常为明天担忧,十分信奉“计划趁早”,且不敢再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我的课程即将结束,新年过后就要升入12级了,而再之后的路需要往哪个方向走呢?我的目标是进入大学,也就是说通过12级的课程是远远不够的,我意识到自己该准备大学录取考试了。当圣诞前的雪花如期而至时,周围的各样景物也被一片安宁覆盖。身边的种种都染了茫茫白色,寂静,亦沉淀。只是,现在的祥和永不能阻挡未来的风雪交加,该来的总会来。


(四十五)

圣诞的气氛日渐浓厚,不论是街道上,商场里还是学校里都一派喜气洋洋。马路边的树枝上挂了五彩灯,每到晚上便灿灿的眨着眼。我们的教室里早早就摆上了一棵小小的圣诞树,青青葱葱的样子很是惹人喜爱,树上面还悬着各样的小礼物和一碰就叮叮作响的铃铛。教室的玻璃窗也成了渲染圣诞气氛的“重地”,老师和学生用彩色喷雾把窗子喷上了形形色色的图案,有圣诞树,Santa(圣诞老人)的笑脸,还有很多我看不出门道的“抽象画”。其实,国外的文化相对我们的文化来说是比较开放随意的,就拿喷图来说吧:他们信手喷来,或滑稽或怪异,都不会苛求图案的精美或合理。这里的孩子从小就自己制作各样的手工,即使上了小学还是如此。他们没有沉沉的书包和厚厚的课本,相反的小学生们总是带着各样的手工材料去上学,再拿回来颇具创造性的作品。以前说过西方文化是赞赏的文化,而我们的文化是批评的文化。那么现在或许可以说,西方文化是发扬创造性随意性的文化,而我们的文化是提倡规范性同一性的文化。不知这样的概括是否妥当。

每到圣诞便是各大商家获利的好时刻,一连串的打折促销接踵而来。以前在北京过圣诞的时候也会有类似的商场促销,但我想两边的节日气息和习俗还是不同的。说实话,北京的圣诞气氛比温哥华要浓,光看街上的彩灯就比这里花哨许多,一切与圣诞有关的事物都进行的如火如荼。但毕竟是过西方的节日,人们投入其中的感情就少了很多,似乎只是把圣诞当作一个自娱或众乐的机会,去买买新衣或是和朋友聚聚尔尔。在北京所感受的圣诞文化是有中国特色的。在温哥华,人们也是同样的穿梭于各间商场中,大包小包抱满怀。但不同的是,这些购来的物件大多是给家人和朋友的圣诞礼物,每年如此,是规矩,亦是西方圣诞文化的流露。

身在温哥华,我一直没有入乡随俗的养成送别人圣诞礼物这个习惯,但却十分喜欢一个叫Boxing Day (礼品节或圣诞节翌日)的节日。Boxing Day在每年的12月26号,圣诞的后一天,在英国,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都有此节。Boxing Day的来历是这样:人们会在26日把昨天收到的圣诞礼物拆开,故又称礼盒日了。慢慢的这个节日就演变成了购物日,所有商家在这天都会疯狂减价,有的低至一折。也有的商店不仅仅在Boxing Day这天减价,而且在这一周Boxing Week里都减价。我们刚来的时候就听白阿姨说过,每到那天人们就会早早的爬起来去商店门口排队,这样才能“抢”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更有甚者前天夜里就去排队了,通常是一帮年轻人席地而坐,弹吉他或是聊天说笑直到商店开门。这么有意思的节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于是就满心欢喜的策划起了我的Boxing Day“战略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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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在搜集了大家的意见后我发现,“Boxing Day战役”制胜的关键就是一个早字。如果去晚了,物美价廉的东西就都被买走了。可怎样才算早呢?坐在商店门口一整夜我是受不了的,只能早上去了。就这样,我慷慨激昂的对妈妈说:“25号晚上我不睡了,天一亮就出发!”妈妈意兴阑珊的看着我答道:“去那么早商店都没开门,这么冷的天上哪儿待着去…”。恩?怎么她一点都不兴奋?其实买东西倒是次要的,关键我是想去参与一下这个有趣的节日。或许大人就是没有这样的兴致吧。可我不会开车,那么早又不想等ィ谑茄肭舐杪柙绲闫鸫病K道此等ィ宜滴宓懵杪杷灯叩悖纱嗑驼壑卸ㄏ铝肆愠龇ⅰ?br>
平时我是个很赖床的人,早上起床的时候总是十分痛苦。为了怕起晚,一切就照原计划进行---不睡了。看了会儿电视,困意微微袭来,我马上转移阵地,打开电脑听歌上网。网上新闻一条条的看过,歌曲一首首的听着,我怀着对my first Boxing Day的期待继续坚持着。表针慢慢接近凌晨四点。我打了个呵欠,努力睁了睁有些朦胧的双眼,然后决定去用凉水洗把脸。温哥华本就是个安静的城市,在这个凌晨时分就更加静谧。谁知我刚站起身,外面突然传来大大的喇叭声。我疑心是谁家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喇叭响了几声,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Everybody, happy boxing day!”那语气,那气势,活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激动难抑。 我愣了几秒,随即趴到床上笑的天花乱坠。这句“号召”本身并没什么幽默,只是在这样一个清寂的早上忽然传来这样的“天外之音”,一切就变得顽皮可爱了。这下我也不困了,心情一下子又飘的高高的,好像小孩子马上要拿到糖一样的开心。只盼六点快快到来吧!

左等右等,终于快到六点了。我叫醒了妈妈,三下两下的拿了点儿吃的就在门口等着出门了,而妈妈则在我的催促下不情愿的加快了速度。打开门,我精力充沛的向外走去,谁知妈妈却转身回屋里抱了两个被单出来。她解释说:“你看吧,咱们到了商场肯定没开门呢。我拿个被子在车上再睡会儿。”我一听便哈哈的笑着说:“阿,您以为咱们去长征呐,连被子都带上了!”不过这么一来我到觉得更好玩儿了。车开出了车库,我们向目的地进军。除了downtown,温哥华还有几个比较大的shopping mall(购物中心)。中心里面购物餐饮设施俱全,内部结构类似于北京的新东方广场,楼层不高但占地面积很大。其中比较popular的有位于Burnaby市的Metrotown Centre,Richmond市的Richmond Centre, West Vancouver的Park Royal 等等。本来我是想去Metrotown的,但听说那里人太多了,每家小店门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且每次只能有几个人进去。而位于West Vancouver的Park Royal因为地理位置比较偏一些,人自然就少了。我就定下了Park Royal,毕竟离我家也近些。冬天的温哥华天亮的比较晚,别看已经六点了四周还灰灰暗暗的。车子渐行渐近,我怕没停车位了就催妈妈快点开。终于, 我们到了商场门口。当车驶进停车场时,我立即呆住了。


(四十七)

时间接近六点半了,我不禁有点担心停车场早就没位置了。在车开进场地的那一刹那,我果然呆住了,因为,硕大的停车场竟空无一人,连个车的影子也没有!我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不是Park Royal今天不开门吧?不应该呀!”我跳下车跑到商店门前看开门时间,上面说要等七点半才开。这下妈妈得意地说:“我就说这么早根本就没人,连商店都没开。”哎,算了,就算我白激动一场了,而眼下就只能坐在车里等着了。我索然无味的啃着随身带来的小饼干,却见妈妈拿出被单盖在身上闭目养神起来。没人和我说话,困意便渐渐涌上来,我也干脆抱了另一个被单,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围一片安静,没有人也没有车。不知睡了多久,我隐约听到嬉笑的声音,好像就从耳边传来而且笑声越来越大。我睡觉的时候是很轻的,有声音便会醒来。于是我睁着朦胧的睡眼寻着笑声看去,却见两个年轻的女孩儿一下子从我们的车窗边大笑着跑开了,她们笑声格外清脆爽朗,还边跑边往回看。怎么回事?是在笑我们?旁边的妈妈还在裹着被子熟睡,我看向手表,惊讶的发现已经将近8点了。再往外面一看,啊呀,停车场内已经有很多车了,人们也纷纷的向商场里面走去。我这才明白刚才那两个女孩儿为什么笑得那么夸张了,我们简直就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实在是有些幽默!

我赶快叫醒妈妈,两人下了车就往商场大门大步流星的走去。还好,事态的发展还在控制之中,人还不算太多。一进门我欣喜的发现,一家GAP店里竟然没有人排队,于是我就“冲”了进去。店里面的格局和国内的专卖店差不多,只是在Boxing Day这一天特别的设了很多打折区,还把那些狂减价的衣服标上了大大的牌子摆在门口明显的位置。虽然店里人不很多,但我还是发现了些Boxing Day的气氛,比如:人们在店里“穿梭”的速度明显加快,不像平时那样悠悠闲闲的。后来经我观察才明白,别看商家各各都“吐血大减价”,其实还是“买的不如卖的精”。很多打折的商品都是不太好卖的款式或者断码货,而真正的新品是不会有太多折扣的。即使有,也只是少数的几件用来吸引顾客的。所以,要想买到真正物美价廉的,还是要脚快眼快手快呦!我的今天来的目的不是“血拼”(Shopping),而是为了感受一下Boxing Day氛围,所以只挑了几件稀松平常的衣服。走出GAP,我和妈妈在mall里面漫无目的闲逛着。看来Park Royal真的是比较清静,远没有Metrotown Centre那种排长队等着进店的景象,而且这里年轻人不多,气氛自然就没那么朝气蓬勃了。我的心情一直不错,从早上的那声俏皮的“Happy Boxing Day”到刚才搞笑的“赶晚集事件”,这已不辜负我原先的期待了。我和妈妈走出了商店,my first Boxing Day就此落下帷幕。

(四十八)

欢乐的圣诞节过去了,新年也在圣诞节余下的气氛中流走。生活又回复到之前的样子,循规蹈矩且毫无波澜。我虽然不喜欢大起大落的日子,但总是希望每天都能有些新鲜的色彩。可当一切进入了一个正常的轨道后,每分每秒都是平淡无奇的。这样的生活似乎有条不紊,我却像被困在一种压抑的氛围里。每天,在固定的时间起床,吃饭,上学,放学,学习,睡觉,今天都可以猜出明天的某个时刻自己在哪里做些什么。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向往的是怎样的生活。

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我经常看见研研和小游。她们两个人总是笑笑的样子,好像无忧无虑。其实,同为和家人移民到这里,我相信她们的压力也一定不小,只是不愿意表现出来吧。周末的时候我和妈妈常到研研和小游家去,在大人们互相交流哪里买东西便宜的时候,我们三个女孩子就在屋里聊天。在浅显的接触中我感觉妍妍和小游的个性都很温和,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笑容可掬。更可贵的是她们有很强的承受能力,并懂得如何用不慌不忙的态度来化解压力。和她们相处的时候我总是简单快乐的,并有一种就算办错了事也不会遭到责怪的放松。我是个脾气有些急躁的人,遇到问题时常会衍生出太多的情绪,以至于扰乱了思维。幸运的是,在我的朋友中,总能有像妍妍小游这样平易温和的女孩,不经意间让我学习沉稳的功课。

我们三个人年龄相仿,都是十八,九岁的样子。在这个年纪,或许生活应该是五彩斑斓的,而我们却没有享受这些的权利。作为小移民留学生,我们的肩上多了份家庭的责任。我周围有很多朋友是国际留学生,自己一人来加国读书,他们总是羡慕我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可他们永远不会理解,我们要承受的往往没有他们那样单纯。移民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好似换血一样的大手术。把整个家都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其过程中的困难远比一个人出国留学要复杂且沉重。在移民最初的几年里,一切总是“兵荒马乱”的。这样的状态下人难免暴躁,甚至埋怨。每当我和妍妍小游偶然谈起各自的家庭时,三人脸上都会不由自主阴郁起来。大家都不愿意提起“如果不是为了你们,我们大人上这儿受什么罪”这句出现频率最高的话语。我相信,在大部分的移民家庭中,孩子们对这句话都或多或少的熟知。当家里困难重重时,大人们往往会把它抛出来缓解自己的怨气。可说者或许无心,听者却是有意,作为孩子,我们慢慢的背负上了这个包袱,甚至把自己当作“罪魁祸首”。而这些,恰恰是我们小移民在留学生羡慕的眼光下往往缄默不言的原因。


(四十九)

时间进入2002年1月,农历新年就快来了。温哥华的冬天不算寒冷,只是雨雪连绵不断,太阳也总是慵懒的躲起来。没有阳光的冬天,似乎总是适于想念。北京的家人,朋友,一切的一切,在时间的轨道上渐行渐远;然而在我心里,过去的种种却日益清晰起来。

我和妈妈常会给北京的家人打电话。爷爷已经康复出院了,只是行动上没有以前方便,走路比较困难。奶奶身体还好,平时在家照顾爷爷的她,总是不嫌累的在屋里忙着忙那,从早到晚。奶奶的最大“爱好”就是做饭,她总是扎在厨房里为家人烹调各样的美食。可我担心的也是这个,她毕竟年纪大了,腰也不好。后来家里雇了人帮忙,奶奶才放心的退居二线。姥姥家那边的家人过的都不错,两位老人身体都很健康。妈妈最想念的人就是姥姥姥爷,每次打电话时她总是不放心的问长问短。我是姥姥姥爷的外孙女,从小也很少在他们身边。可尽管如此,他们对我还是特别喜爱。我脑海里清晰的印着姥姥的一种表情,每次她见到我时都会流露出来的那种表情。那不仅仅是欣喜,还有份很浓的疼爱在里面。姥爷属于很内敛的人,他行医多年备受人尊敬,还写得一手相当漂亮的毛笔字。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每到春节姥爷就拿出文房四宝露一手。有一年他特别为还在上小学的我,姐姐,妹妹每人题了一幅字。那是句对我们的期望,都是以我们各自的名字开头的。姥爷给我写的是“诺女成才扬名中外”。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句话我一直清清楚楚地记得。或许是因为它琅琅上口便于记忆,亦是当年的我年纪太小不懂得其中的含义,所以一直记在心中等到长大的那一天去用心体味。姥姥姥爷都是宽容随意的老人,他们对儿孙的态度总是大度且放心的。我喜欢姥姥家的气氛,轻松舒适,一点也不刻板。他们住在北大旁边,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每当我心情低落就慢悠悠的穿过北大校园,路过未名湖来到姥姥家。那里似乎成了我的避难所,我的沮丧情绪也总是被大舅的一句玩笑轻松化解。

除了时刻牵挂的家人,在北京的朋友们也让我十分的想念。我在初中高中都有很好的朋友,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彼此间的感情早已胜于亲生姐妹。以前小的时候我不很懂得友情的意义,现在长大了回头看看那些在我生命中出现的朋友,心里是知足且感恩的。和他们,我喜欢内心的交流沟通,相处的时候不一定要吃喝玩乐,但发自内心的彼此了解却是必需。在高中的三年住校生活中,我们同宿舍的八个女生成了知己。还记得那时每晚的“卧谈会”,我们一起叽叽喳喳的聊各种话题,从音乐到文学,从社会到政治,懂的不懂的我们都拿来讨论。我们八个人很相像,每天从早到晚的相处下来,就更多了份好似亲情的维系。那时,在其他宿舍互相勾心斗角的气氛下,我们宿舍却总是一派祥和。特别的是,我们八个人的宿舍就是一个共产主义小天地,大家的吃的,喝的,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公用的,从不计较也不闹矛盾。这样的一个小集体在外人看来完美的令人嫉妒,而我们情同手足的关系在他们看来也颇为不可思议。人们总说大学之前的朋友是相对简单的,这在我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八个人的相似之处把大家连在了一起,而彼此间的理解,宽容和单纯清澈的关怀才是巩固感情的必要因素。我对这份友情有着十足的信心,即使毕业后八个人分散在各个不同的地方。在来加拿大后,我们之间也从没有断了联系。在我忙于适应新环境的时候,她们都升入了国内的大学,开始了五彩斑斓的校园生活,也一定认识了不少新朋友。分开了,我的惦念却从未间断,于是妈妈就对我说:“你别想的太好了,最后到头来很可能失望。我们小时候和同学也特别好,等毕业了就各奔东西,慢慢就很淡了。你现在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过去的人身上,不能接受新朋友。等过几年你那些高中同学都有了新的朋友圈子,你还是一个人在这里。”妈妈的话我听很多人都说过,似乎也有些道理,可我总相信我们之间的友情不同于别人,它是坚不可摧的。然而,当你过于在意一样东西的时候,心思便会敏感起来,对它也变得诚惶诚恐。而这样,一点小波澜都可能衍化成大风暴,让人难以抵挡。


(五十)

农历新年眼看就要到了,华人们都欢欢喜喜的准备过年。身在海外,游子们也不会忘记过春节,这是习俗,更是思乡之情的表露。这是我在温哥华的第一个春节,第一个只有妈妈一个亲人在身边的春节。在北京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你们都还好么?是不是在忙着准备年货,在门窗上贴上红红火火的吉祥字呢?以前在国内的时候,过春节似乎成了一种形式,因为它理所应当的存在,人们就失去了欣喜若狂的心境。而现在,在白雪茫茫的温哥华,我是多么怀念以前一家人围成一桌吃饭的情景。在这个时候,想念不能给我带来任何慰籍。相反的,它却将现实离析的更加分明,生生硬硬。是的,这些,我都该接受:接受日后的每个春节都不会有爷爷奶奶在身边,接受每个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都不会再听到妹妹们可爱的笑声,接受每个新年的时刻都在异国的某个似乎可以称为“家”的地方想念北京的一切。这些,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既然选择走这条路来谱写未来,就要放弃该放弃的,付出该付出的。既然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意愿,那么这样的想念也不值得怜悯了吧。

妈妈语言课班里的中国同学开始讨论春节做什么好东西吃,一些韩国同学就说会在春节那天穿韩国传统的服装来学校。韩国人也是过农历新年的,只是没有我们中国人过的那样盛大。虽然没有家人在身边,幸好还有朋友,我们周围的朋友们商量好一起过节,有黎阿姨一家,王叔叔一家,妍妍小游家,我和妈妈,还有Julia阿姨。我们是在北岸多元文化中心认识的,那时大家都是初来乍到。后来彼此间的感情越来越深,过年过节都在一起聚会,这次春节也不例外。聚会的方式很简单,每家做几个菜,然后大家聚到一起吃饭聊天。虽然和国内的大鱼大肉没法比,但每次都很开心。我们都觉得,在国内的时候和朋友之间远没有这么频繁的联系,聚会的时候也是吃喝娱乐,反倒没有这样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尽兴。这个春节的聚会应该有点特别的,除了吃饭聊天,好像少了些什么。而少的,就是春节联欢晚会。出国之前的每年春节都会在春节联欢晚会的陪伴下度过,尽管看完后大家总是不满意,但不看心里又不踏实。幸好Julia阿姨家有中文台,可以看到联欢晚会的转播。万事俱备,只等大年三十的到来了。远离家乡和家人的三十夜, 不知想念会不会突然来袭, 四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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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在这里农历新年是没有假期的,可这并不妨碍红红火火的气氛。我一直认为,温哥华是很适合华人居住的城市,因为华人扎根早,数量大,所以很有主人的感觉。春节的气息也自然浓厚了。

大年三十儿那天,我和妈妈一早就起来忙活了。我们每家带几个菜,Julia阿姨在家把春节联欢晚会录下来,晚上拿到黎阿姨家黄鹂础O挛绲氖焙蛭颐嵌季鄣搅死璋⒁碳遥蠹乙黄鸶吒咝诵说陌茸印T谝旃缛阅芄话炎约旱拇潮4娴娜绱送曷肥凳羌萌烁咝说氖拢谛睦砩弦彩侵治考K灯鹫猢,我不禁要感谢温哥华宏大的华人氛围,让我们这些游子有足够的底气来延续自己的文化,不会在西方社会里唯唯诺诺的随从别人,或像浮萍一样孤立无依,飘零辗转。丰盛的年夜饭摆了整整一桌,热腾腾的饺子光光亮亮的闪烁着饱满的光泽,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坐到了桌前。按传统习俗,我穿了大红色的衣服,喜庆且温暖的中国红。Julia阿姨把联欢晚会用电视放出来,我们边吃边看。在晚会开始前,画面上出现了中国各个地区欢度春节的热闹场面。当放到北京时,我看到了火红的灯笼,人们则穿着时下最流行的唐装快乐的行走。看着久违的熟悉街道,自己本该欢喜的心却沉默了下来。妍妍坐在我身旁轻声问到:“在电视里看到北京你什么感觉?我都挺激动的!”是啊,我本该兴奋才对,可这时心里只有失落。还是那个繁华热闹的城市,它却已不再属于我,不再与我的生活有任何交集。这些,都只能怀念了。

享受着丰盛的年夜饭,我们还不时对电视中的节目忍俊不禁起来。我第一次这么用心的来看春节联欢晚会,心中揣着重重的想念。晚会风格和以往相同,可此时的心境却大不相同了。在这个时刻,只要是与故乡有关的东西都变的珍贵,颇有“家书抵万金”的意味。我和妍妍小游坐到了电视前的地板上,看到幽默的小品时三个人就笑成一团,很是开心。忽然我有种回归的感觉,好似回到了童年记忆中的春节。那时的我,和姐姐妹妹坐在一起看电视,就像今天这样简单并且快乐。后来长大了,身边的物质也丰富了起来,再过节的时候就少了些朴素又纯简的心情。而今天的这个时刻,物质上似乎逊色了,却找回了清澈无华的心境来感受节日的欢喜。这令人高兴。大人们边吃边谈天说地,语气高昂,神色喜兴。大年夜,我们抛开了旧日的种种烦恼纷扰,尽情享受这难得的时光。喜洋洋的气氛在屋里弥漫,渐渐填满了每个角落。一时间我不禁恍惚,好像回到了家人身边。抬眼,却看见窗外的一片清冷和寂寥,一个行人也没有。温哥华的傍晚总是这样的静谧,尤其是冬天。偶尔有人走过街道也是行色匆匆,只剩下孤单的街灯泛着点点沉闷的光。


(五十二)

新的一年就这样来到。温哥华忽然下起了大雪,片状的雪花纷纷落下,像电影道具一样大的夸张。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雪,在北京也从没有过。在温哥华这个一向四季如春的城市,这样的情况就更显得突兀。

课程依旧继续,可心里却多了烦厌和茫然。有很多东西要学习,却提不起精神,更不愿面对前面的路。时间已接近二月,想要在九月的时候进入大学,现在就要着手准备考托福了。这些我都知道,在圣诞之前就想过,但一直逃避和拖延到现在。我从图书馆借了本画册,一页接一页的全是毕加索的作品。回家后就坐在落地窗前,在空灵的音乐中看雪花落呀落,一片一片,随手翻着画册,心不在焉。表面看似悠闲,其实我心里很着急。我知道自己进入了一种既混乱又慵懒的状态,对一切都抗拒,亦提不起精神。于是开始想念国内的好朋友,频频的给他们打电话,只是想听听熟悉的声音。和我不太熟悉的人都觉得我是个坚强的人,不会有低落的时刻。实际上却远不是这样。现在,我需要温暖的安慰,需要扶持,我也只是个孩子,做不到在每一秒钟都坚强。

除了听歌,看雪,看画册,或对着英文课本发呆,我把剩下的时间都用来上网。每天晚上就待在网上,开着QQ,有时什么也不做就等待着国内的好朋友上线。出国半年了,可我还是很想他们,并且无法敞开内心去和新朋友沟通。一天夜里,我在QQ上看见了以前宿舍的好友子欣,心里的激动自然不必说,就马上打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以我们惯有的方式打招呼。我满心欢喜的想和她好好聊聊,可等了半天对方也没有回音。继续发了好几个留言后,那边才打过来寥寥几个字。那口气淡淡的,水一般。怎么了?我不禁想,虽然平时不常遇见子欣,但也不至于这么生疏啊。心里怀着一丝不解和忐忑,我又说:“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怎么样啊,学校里好玩么,认识新朋友了么?”又过了几分钟,子欣打过来:“凑合吧,就那样。”听了这敷衍了事的话,我忽然想起以前妈妈说的那句“过不了多久你们就淡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好了”,顿时失落涌了上来。可我还是执拗,也许是她现在忙,所以来不及打字呢?我还要再试试:“子欣,等我暑假回去咱们宿舍出去玩儿吧,咱们8个人得好好聚聚!”这次还好,她马上就回话了,可话的内容却让我好似猛然吞下一把冰块一般,透心凉。她说:“好,那我带两个朋友去,大学里认识的。”

对于友情我并没有太强的占有欲,以前大家出去玩带新朋友我也欢迎。可这次的相聚,是我们几个人早就有的想法,就等暑假的时候8个人凑齐了再实施。出去玩的目的,是想大家聚在一起好好聊聊,这么久没见彼此都很惦念,至于玩儿什么倒是次要。毕竟我们曾经情同姐妹,这样的聚会,子欣却要带上新朋友,坦白地说我接受不了。难道我们之间已经是彼此的过去式了么?如果不带上新朋友就会乏味了么?我们之间的友情,我一直特别的珍惜且尽力呵护。在出国后,它一直都是我内心的依靠和温暖的源头。到现在,我从没有改变,一直在原地怀念这份友谊,没有走开。尽管如此,对于别人的改变,我也只有无能为力。正在失望的时候,子欣打过来一句话,说她要下线了。说了声再见,她QQ上的头像便立即黯淡了下来。我坐在电脑前,头脑忽然有了一阵空白,也许是太多的情绪一同汹涌而来,阻塞了思维。之后,失落感接踵而来,好似化成绳索将我捆住。我是个敏感的人,对于自己最在乎的事物更是如此。此时此刻,心中的难过无法言喻,眼泪在悄悄的酝酿着。


(五十三)

本以为经历了先前的困难和波折,自己的心思会变得坚强起来。可现在却发现,我的心还是柔软如初,对于爱的人和事物也像以前那样百分百投入。正因为如此的执著,才特别脆弱。

我的难过不会一掠而过,而是会常常久久存于心中。我反复想着子欣的话,试图从中探出些变故的缘由,我不相信单单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就能将这份友谊疏离。这时我在网上看到了妍妍,于是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口气的说给她听。等我说完,妍妍并没有马上发表意见,却说:“你知道么,昨天我也在网上看见国内最好最好的朋友,她对我特别冷淡,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我不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和朋友间真的淡了。”我们都沉默了,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对方。以前妍妍跟我说她很想国内的好朋友,和我一样,她也期待着暑假的相聚。可现在,我们刚刚离开半年一切就都变了,这份等待已不再有意义。想到这里,我眼中的泪终于掉了下来,且一发不可收拾。在别人看来,这或许只是件小事,根本不值得去哭泣。三年后的今天,当我再回想起这些的时候,心中早已释怀。我想,那时候的伤心难过源于自己对友情的执著和在意,而朋友的疏远对于我来说,失去的不仅仅是友谊,更多的是心中的一份依靠。

后来的日子里,我在电话中把这些都告诉了简璇,宿舍中另一个女孩儿。简璇劝我说:“诺,子欣一定不是故意的。我们上大学后都有了新的朋友,平时大家一起玩得多了又住在一起,自然关系就不错。可我想说的是,我们谁也不会忘记谁,现在的疏远也只是暂时的…不管怎么样,我们在彼此心里总是有一个位置的。”简璇很了解我,自然明白这件事带给我的沮丧,也许我该停下来好好想想她的话。我一直认为,友情就像酒一样,会随时间的延长而越陈越香。可当它被万水千山隔断时,却会因这空间的阻碍而逐渐疏远起来。如果用一种完全不带感情色彩的眼光去看,距离造成疏离,这本是规律之中的事了。是我无法如此理性的看问题,才会有现在的难过。想到这儿,脑海中忽然闪现了那句歌词“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也许我该以一个大人的姿态在人生的道路上出发了,学着用理智去思考问题,学着成熟的面对生活中的不如意,学着自己长大。就像妈妈说的,不要对别人有太高的要求和期许,自己就会快乐一点。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只是因着友情走到了一起。如果这样说的话,即使是我的好朋友,我也没有权利把他们绑在身边,更不能让他们照我的意愿去做,不是么?马上就快十九岁了,我不应该再像个小孩子一样过分的依赖别人,或要求别人为自己做什么了。即使子欣有些许的不对,我何不试着把这些不愉快当成一个新的起点,一个学着自己长大的起点呢?

种种思想斗争过后,心中多了份释然,但我也明白自己需要时间来平息这一切,并调整好心态。前面还有很多事需要做,考试摆在眼前,我已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有时候我很自责,怪自己不能理智的把情绪控制的恰到好处,以至于耽误了正事。而幸运的是,在每一个迷茫的时刻都有人伸出手把我拉出泥泞的沼泽。我的人生,也因他们的出现而改变。


(五十四)

一般来说,初到温哥华的第一年是语言上过渡的一年,用来提高英文及通过托福考试。现在已经半年过去了,我,妍妍和小游都面对着下一个阶段的任务,那就是考托福。在出国前我曾抽空报了个补习班,那时对托福的了解甚浅,但却出于本能的抵触。上高中的时候听说考托福要背字典,厚厚的英文字典从A背起,好似科举考试般沉重。

生活中有些事是我们喜爱的,可以称之为接受;而有些虽不被喜爱却一定要完成,这就是承担。考试则是后者。在十八岁这样一个年龄,我不懂得承担的意义,更不知它是攀登人生阶梯中所不可或缺的。相反,对于不喜欢的事物我总是强力抵制,任别人怎样劝说也不愿去尝试。正因为这样的固执,我考托福的过程并没有像别人那样顺理成章。时间一点点的溜走,可我还是一副恹恹的样子。大家都不知道我怎么了,实际上我自己也不清楚。

妍妍打来电话说:“我和小游要去报托福补习班了,咱们一起去吧,要不就 来不及了。”
而我却坚定的说:“我不去,打死我我也不考托福!”记得说这句话时我的语气颇为“慷慨激昂”。
妍妍听了有些无奈的劝我:“真的么,不考也不行啊,还是和我们一起去吧。”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也明白在这样耽误下去不是个办法,可在这个时刻,我的固执和隐藏的那点叛逆细胞统治了整个意志,我已不能理性的思考。妍妍和小游那边也不很顺利,因为找不到适合的补习班就停滞了下来。我的坏情绪可能或多或少的影响了她们,这下子我们几个人都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那时候国内正在流行偶像剧,本不怎么热衷这些的我们却一头扎了进去。我常跑到妍妍和小游家对着电脑一集一集的看个如痴如醉,我们三个就这样把托福考试抛在了脑后,或者说我们都在逃避前面的困难。每次去找妍妍和小游,妈妈都会跟着我去,然后坐在客厅里和妍妍的妈妈方阿姨聊天。有一天,正好Julia阿姨也在。我们三个女孩子在屋里看偶像剧的时候,客厅里传来了她们的谈话声。

Julia阿姨问:“她们三个在屋里干什么呢?”
“看那个连续剧,国内年轻人都看。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方阿姨答道。
这时只听妈妈口气责备的说:“劝都劝不住,你说说这越到要考试的时候她 就越散漫。”里面的“她”指的是我。
“是啊,不过孩子们压力也挺大的,咱们做家长的也不能太严厉…。”这是方阿姨的声音。
我刚想感叹一下理解万岁,却听Julia阿姨说到:“那怎么行,学习这种事 哪儿能拖,她们这样越拖人越懒…”后面的话就更加严厉了。

我听了这些有些厌烦,于是开大了音量想盖过她们的声音。可Julia阿姨的话却让我一阵阵的难受,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打开门向客厅走去。


(五十五)

前几天爸爸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和他在电话里说了托福考试的事。虽然他希望我可以尽快通过这个考试,但在我倔强的抵触下爸爸也无可奈何。在我一连串的“你不知道托福多难”或“我就是讨厌考这个”之下,他也只得以一句“既然这样你就缓缓再考吧”而收场。其实若照爸爸一向的作风,在这件事上他是决不会让步的。但因为他现在身在北京,无法近距离的为我做出种种“安排”,事情也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我本还得意自己能说服了爸爸,没想到Julia阿姨却充当起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角色。俗话说忠言逆耳,虽然平时我们总说欢迎不同的意见和建议,但当别人真的提出了反面的意见,在心里面我们还是会不高兴。爸爸妈妈在托福问题上都“妥协”了,妍妍和小游的家人也不敢给她们太多的压力。在这样“一派祥和”的气氛下,我们三个都有些心安理得的放任自己了。所以,Julia阿姨反对的声音在我听来格外的不“和谐”,一冲动之下我决定要和她谈谈。

看到这里大家一定会为我那时的幼稚叹气甚至发笑吧?在那个年纪,我头脑里的那些所谓的反抗意识时不时就会出来作祟。我甚至认为自己是大人了,可以只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俨然热血青年般的莽撞。当Julia阿姨说到“学习这种事哪儿能拖拉”时,我头上的“小犄角”立刻就竖了起来。

“阿姨,您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来到客厅坐在了Julia阿姨旁边。
“你们三个怎么又迷上连续剧了?”她问,“以后怎么办你们有没有计划?”Julia阿姨的语气有些严厉,以她直爽的性格,一定是想什么就说出来的。
“没有,我就觉得没必要这么拼命,人家好多留学生来了两年才上大学的…”
“你们三个再加上Kelvin (阿姨也认识Kelvin) ,只要有一个人考过了托福,其他几个就着急了。 就是因为现在你们都在这里耗着,谁也给谁起不了好作用!”
阿姨的话分量很重,虽然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那么严肃,可我已经感受到了那语气中的压迫感。“我在这边好几年了,见过很多像你们这么大的学生,混了几年都进不了大学的大有人在。其实不是能力差,就是自己老是可怜自己不想吃苦,到头来明日复明日…学习就得一鼓作气,等你拖个两年三年的,整个人就垮了。”阿姨继续说道。
我知道她是在责怪我们,于是有些失望:“您是不是觉得我们几个特别不求上进?整天看电视什么也不干?”我顿了顿“其实我们压力也挺大的,只是这些大人们从不会理解。”

妈妈和方阿姨一直没怎么说话,可能是觉得反正也说服不了我们就放弃了。Julia阿姨显得有些孤立无援,但她却丝毫没有give up的意思,反而更加语重心长的劝我:“我儿子Vincent当时上学的时候我就跟他说,学习考试不能犯懒,要不就会耽误大事。如果当时我就放任他发展,学习能拖就拖,估计他现在早就被磨没了斗志走了弯路了。” Vincent的出色我们早就有所耳闻,我们还一直感叹人家的优秀是拜老天所赐呢,原来…。

听到这里我的心动摇了一下:爸爸妈妈的话我听不进去是因为觉得他们没有发言权,可我是一向敬佩Julia阿姨的学识和阅历的,而且我知道她今天的严厉完全是为了我们好。再说,想想刚才阿姨说的那种情况,我真的怕自己就这样懈怠下去,最后好几年都一事无成的混日子。也许,我不该再坚持以前的固执?或者,我该好好想想阿姨的话?诸多的念头涌了上来,我下意识的感觉到前面即将面对的是一个转折。

galaxy : 2005-12-13#12
(五十六)

前面提到过,一些自称会算命的人总是说我命里贵人很多。也许这些占卜并不可信,然而在我生命中每个重要的阶段,竟也真的有所谓的“贵人”给予我帮助。

在与Julia阿姨谈过后,回到家我想了很久。对于考托福这件事,我承认自己做的不够理智和成熟,而且又让懈怠的情绪扰乱了思维。其实在很多时候我们都会被一团迷雾笼罩,一时间失去了方向和动力。在这个时刻,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的指点。或许仅仅一句话就能拨开云雾,让一切都豁然开朗起来。而Julia阿姨就是那个为我指明方向的人。她的教导虽然有些严厉,但也恰恰是那些中肯又具威慑力的话点醒了我。

虽然用“大彻大悟”这个词来形容我当时的状态有些夸张,但那时的自己确实是一下子清醒了。既然已经不再彷徨,我立刻就制定了一套复习计划,摆在桌前最醒目的地方。我给自己规定每天定时定量练习听力,语法,阅读以及作文,而对于自己的薄弱环节则要加量复习。有的人生来就是拼命三郎类型的,不论任何时间都一丝不苟的奋斗,而我不是这样的人。平日里我的惰性比较强,然而当关键时刻来临时却可以做到全力以赴,尤其是在目标明确又决心已定的情况下。根据我自己的性格特点,持久战显然不适合,因为长时间的复习会消磨我的士气和耐心。 于是我决定速战速决,以两个星期为一个复习周期,之后马上去考试.一次考不过就来第二次,第三次。其实做计划每个人都会,关键是看谁能够实施并坚持到底。尽管还没有开始行动起来,我却坚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好每一步,并最终实现目标。这时我的信心真是百分百的高涨!

在加拿大的托福考试是在电脑上进行的,但作文部分应考者可以选择用笔写还是用键盘打。我提前预定了考试时间,就在两个多星期后。把时间安排的这样紧迫实际上是我想给自己些压力,一鼓作气的拼一把。我把第一次考试定为试考,目的是发现自己的弱项在哪里, 然后吸取教训并争取在第二次考试中拿个好成绩。虽然这次只是个结果并不重要的试手考,我却丝毫不敢轻视。在做好下面两周的详尽计划后,托福第一“战役”打响了。


(五十七)

我的“醒悟”让爸爸妈妈很高兴,爸爸还打来电话说:“你这孩子就是倔,我们当时怎么劝你你都不听,我怕你压力大也不能逼着你去做什么。幸亏你Julia阿姨,要不这一拖可就是一年。行了,明白了你就自己努力吧。”爸爸虽然挺高兴,但语气并不高昂,我想他是不太相信我能转变的这么快,也不认为我能照自己的计划去做。的确,我并不是勤勤恳恳的类型,而且这次的醒悟也似乎太突然了些,就连妍妍和小游也很惊讶。

别人的想法并没有影响我的计划,相反的却给了我更多的动力。我全心投入到了复习中。每天早上起来后我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开始做题,一般是先从听力开始,因为早上的时候精神最好思维也最清晰。之后是语法和阅读部分,比较讲究考试策略的两个部分。其实我认为听力部分是提高最慢的一个环节,要靠长时间的积累,并不能一蹴而就。而语法和阅读则可运用考试技巧在短时间内有所提高,这也是国内的托福补习班一致推崇的方法。至于作文部分,我给自己规定每天写一篇到两篇,并且要计时,目的是提高构思及成文的速度。晚上的时候我要拿出两三个小时的时间用来做一套完整的题,就像模拟真实的考试一样。

这时妍妍和小游也开始了复习,我们在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着。三个人的力量总是大于一个人,我们常互通学习资料,在网上发现有用的资源也一起分享。以前的课程还继续着,本应再报个专门补习托福的课程却因时间仓促而落空。偶尔在学校看见妍妍小游,我们之间的话题已经从以前的偶像剧变成了托福。我心里很高兴,而且发现这样的生活态度才是应该属于我们这个年纪的,精力充沛并朝着自己的目标全心全力的努力。

进入状态后,学习就不再是一件痛苦的事,相反的我倒觉得这样的忙碌很充实,心里满满的。以前没事的时候我总是上网,要不就是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的试来试去,可现在竟然想不起来去做这些了。偶尔有小段的空闲我也带着耳机听听力题,哪怕是睡午觉的时候。这时的自己才意识到了时间的重要性,方才明白为什么有人说恨不得把一秒钟掰成两半用。今天回想起来那段日子,其实在那个过程中收获的东西比结果还要重要。我也总是想,如果没有Julia阿姨也许我根本不会有机会去经历这些,更不用说是收获,所以心里一直是感激的。


(五十八)

时间总是迅疾,一转眼两个多星期已流走了将近一半。一切都有条不紊的照着计划中的样式进行着。虽然免不了疲惫,我的精神状态却越来越好,因为这次我没有让自己失望。

复习题模拟题都已经做了一些,而我总觉得缺了点画龙点睛的东西。运用题海战术来应付这样的考试是大多数人的选择,我自己现在也在这样做。但现在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我觉得我更需要的是一条宏观上的清晰线索将整个考试贯穿起来。我随即给自己订了另一套全新的方案,复习从单纯的做题进入了总结阶段。我把以前做完的题目重新拿了出来,开始分析出错原因并总结方法。之后我发现,自己做错的题目总是那几类,因为当时没有及时总结所以总是反复出问题。我越来越豁然开朗起来,看来在适当的时候停下来总结是很有必要的。

因为之前都是在书本上做题,为了适应在电脑上考试,我特地到以前学习语言课的地方去了book了几次电脑模拟练习,时间就安排在临考前几天。第一次在电脑上答题很不适应,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我暗自庆幸自己安排了这几次的模拟机会,要不然直接去考的话肯定会被打击的措手不及。到了这里,我虽不敢有十足的把握,但心里很踏实,毕竟可以努力的自己都去做了。

其实我知道从一开始的时候很多人就在关注着我,以各种不同的态度。他们都想知道我会得到一个怎么样的结果。本应是压力很大的一次应考,可自从进入复习我就一直觉得平静,而且总是有种被时刻看顾的安全感。这种踏实安稳的感觉在临考前的晚上竟更加的浓厚,并一直伴随着我走出考场。我知道这份颇为神奇的力量来自于那给予平安喜乐的源泉,于是心中格外依靠,亦时刻感激。


(五十九)

出了考场我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只说考完了但不知道考的怎样。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整个过程从容的就像在家做练习一样。出结果要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在短暂的休息过后我便要进入第二个“两星期战役”,这是早就计划好的。

本来我是应该马上去预定下一次考试的,但想了又想却犹豫了起来。虽然第一次试考我不能保证一定达到大学的录取线,但心里其实还是有期待的。这样一来,我的第二个“两星期战役”也被暂时拖延下来。在没有拿到结果之前,我的斗志也没有以前那样热烈坚定了。我想这和我的性格有关吧,爆发性强,持久力却禁不起考验。我继续着以前的课程,没有了紧凑的复习,生活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只是这次我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懈怠了,心态也沉淀了一些。在全心投入的那两个多星期的时间里,我收获的不仅仅是知识,更多的是种学习方法和态度。

在等待结果的时候,我需要计划一下学校申请了。如果照我自己的意愿,当然UBC是首选。在四处咨询情况后,我发现这个选择却并不很适合我,起码从现在这个阶段来看不是。进入UBC后要面对的不仅是大班授课的教学方式,还要通过UBC所特殊要求的LPI (Language Proficiency Index) 英文考试(SFU和其他的学校不设此考试)。过不了LPI就不能报读大学第一年的英文课程,从而会耽误升学。与托福不同的是,LPI是面对全体学生的考试,即使是英文为母语的本地学生也要参加,所以难度自然不必说。考虑后我有些害怕,我知道自己的承受能力并不强,遇到压力大的情况时总是焦头烂额。即使自己考过了UBC的托福录取线,能不能顺利过渡到成了问题。国外的大学很流行淘汰制度,如果年均分达不到学校的规定,便会被kick out(踢出去)。这严重的后果是很难承受的起的。说实在的,我是真的没这个自信,如果好不容易考进去了却落得个kick out的下场,这……。

除了直接进UBC,另一个选择就是先进college学院,然后在那里完成大一的课程后transfer(转学分)到UBC继续读大二。很多学生都会做这个选择,因为学院里是采取小班授课的方式,对于第二语言的学生来说更容易适应。再就是学院里不要求通过LPI。这是比较保守和稳妥的一个选择。

比来比去,两边各有利弊。爸爸妈妈认为我还是先在学院读一年,适应了这里的学习方式并且语言能力更好了以后再转进UBC比较好。其实退一步来看这两个选择并不彼此矛盾,只是在过程上有区别,但最终都会实现我的UBC梦。我自己犹豫不定,于是就天天盼着托福成绩赶快出来,到时候事情就会更加明朗了。终于,一页薄薄的信从美国寄来,我高兴的看到了比预期中还要高出一截的分数。这个成绩已经远远超过了学院的录取分数,也达到了UBC的录取要求。如果想要有更大的把握进入UBC的话,我可以选择再考一次托福以更高的成绩来争取更多主动权。我需要尽快做出选择。

(六十)

仔细考虑后,为了稳妥起见,我选择了Transfer这条路。直接进UBC有太多的不稳定因素,我不想冒险。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妍妍和小游,小游说:“可听说transfer很难呢,很多人好几年都转不过去UBC。”在咨询别人的时候,这样的说法我当然也听过。但权衡后却仍然没有改变我的选择。就这样,我被Capilano College录取了,在九月开始读UT(University Transfer)课程,就是转学分课程。

时间还不到四月份,我算是提前完成了任务。我还是继续去学校上课,也算按部就班,但这时心里却开始强烈的想念起北京来。来加拿大已经十个月了,虽然是不长的时间,但只有自己明白过去的这段日子我究竟经历了什么。我订了回北京的机票,六月五号回去,八月七号回来。出国后,每一个日期每一个事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即使没有日记的提醒也是一样。一幕幕都像是刻在脑海里一样,挥之不去的记忆。

爸爸从北京回来了,我也正在那时考下了驾照给了他一个小小的惊喜。我很喜欢开车,尤其在车辆并不拥挤的温哥华开车是种享受。这里的人开车很讲规矩,所以不用担心在路上遇到左挤右抢的情况。爸爸回来后我的生活明显的紧张了起来,因为他总是要求我做到十全十美。比如怎样安排回北京之前这段时间,爸爸一定要我坚持每天听新闻,我一犯懒他便会说:“你现在不安排好,等你九月开学就该着急了,到时候听不懂老师讲课再补就晚了!”我知道他说的对,可在我这个年纪谁都会忍不住偷偷懒的。为这我们又起了不小的争执。

我开始觉得很累,不是physically(身体上),而是mentally(心理上)。从小我就被要求事事做到完美,考学这样的大事是,可一些芝麻点儿大的小事也要严严谨谨不能出差错。即使我比别的孩子出色,但却从没感到过像同龄人一样的自由自在,尽管,我的生活一直是衣食无愁被人羡慕的。我是个乖孩子,乖的连叛逆期都不曾有过。我的一切都由爸爸安排,我从没有提出过异议。可越长大,一种压抑的感觉就越明显的显露出来,我甚至发现我和爸爸所有的争执都缘于我们不同的价值观和人生观。他是有七分能力就一定要做到十分结果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苛求他才会成功。而我是有十分能力却只想付出七分的人,我总认为有个健康快乐的心态最重要,至于是否最大限度的发挥出自己的潜能倒是次要。我渴望成功,却更想快乐,与其作一个功成名就却内心抑郁的人,我宁愿选择平平淡淡高高兴兴的过一辈子。这潜在的矛盾一直酝酿着,我完全没有料到它将会带给我什么。几个月后,二零零二年六月五号,我回到了北京。

galaxy : 2005-12-13#13
好长,总算发完了!

小宇妈 : 2005-12-13#14
一个孩子的感觉是最真切的,我要把它copy下来,慢慢地看,慢慢地品味。

←个人の天空 : 2005-12-13#15
咋还有~

LZ原创麽

小蜡 : 2005-12-13#16
这个贴子以前有人发过,写的很好,因为有出版社买了版权,所以后面就没有了。
LZ辛苦了。

lovelips : 2005-12-13#17
:wdb24: 这孩子咋这么能写啊?!:wdb25:
... ...

亲亲我的宝贝猪猪 : 2005-12-13#18
好长啊,坐下来慢慢看喽。

galaxy : 2005-12-13#19
漫画年代 说:
楼主写的真好,要继续加油啊。加拿大自助移民法律服务网可以让你的文章更受瞩目!

不是啊,是转贴的!

dhljy : 2005-12-14#20
佩服这个年轻的女孩。文章很好,谢谢了!加分!

皮皮包 : 2005-12-14#21
看后感慨万千!

没有余粮 : 2005-12-14#22
好文章.打算分五回看完.

霏霏霏 : 2005-12-14#23
写得好,加声望了。

猫猫老爸 : 2005-12-15#24
看得我累死啦

暗影800 : 2005-12-15#25
好长啊~~~~三天了~~~还没有看完~~不过俺来的时候咋就没有心路历程捏?觉得迷迷糊糊就来了~~~~

←个人の天空 : 2008-05-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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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来了..
一上来就看到这个以前的帖子..

还是这么热闹`

cathylan2007 : 2008-05-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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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已经看了好几篇18岁左右二代移民的文章了,无一例外地提到移民初期家庭的纷争剧烈,几乎面临崩溃

shine : 2008-05-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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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

galaxy : 2008-05-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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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居然把这么老的帖子给翻出来了。真是厉害!!

shine_jack : 2008-05-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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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很不错!!!

火炎焱 : 2008-05-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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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太好了,特别对小移民们有启迪功用.

微微笑 : 2008-05-0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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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那些大人们何尝不是借鉴呢,尤其是孩子比较大的那种家庭,看了真让人揪心。
一个18岁的孩子怎么能明白这么多的道理:wdb18:,不仅仅是文章写得好。很多事情,是我人到中年才渐渐开始有体会的:wdb4:

我是游客 : 2008-05-0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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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晕头了

海之韵 : 2008-05-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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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帖子似曾相识!

人如云 : 2008-05-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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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读了,感谢分享

jenny02 : 2008-05-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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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nny02 : 2008-05-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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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则成 Liftmaster : 2019-11-21#38
太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