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引文出自一90后。
六七月的时候我写完了小说,134000字,激动万分,因为总算完成了这个任务,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托福计划了,觉得前路一片光明。但是我把小说看了一遍,觉得后面三万字没写好,我临时决定重新写。我放下了当时准备做的所有事,去重写这个没有着落的小说,只是想写得自己满意,别的没有想太多。我不知道重新写完要到什么时候,心里没谱,再加上当时遇到了类似于柯景腾和沈佳仪那样的事情,我就不细说了,所以心情低落,又突觉前路一片黯淡。我闭关锁门在家埋头码字,我家企鹅都四个月没见过我。11月15号终于以十九万字截稿的时候,我觉得所有的努力都值得了。
我对11月15号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一天十八大刚好开完。我的小说能和十八大一起闭幕,我感到非常荣幸。写完小说我立马看了十八大的重播,今年的十八大总体比较平稳,基本都在我的预料之内,然而经过激烈的投票,习主席最终逆袭了几位竞争对手,出人意料地赢得了本次选举,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几天后我去了北京,想去散散心。出了北京西站我沿着长安街一直从军博都到国贸,六个小时十五公里。在路上我发现每隔五十米就有一组武警,每隔几百米就有一辆警车停在路边,车里车外的警察总是对路过的行人上下打量。我也荣幸中枪,而且我荣幸成为警察目光重点关注的对象,因为那天太阳好大,我戴了一副墨镜,导致我嫌疑大增。印象最深的是走到国安局,门口站着一个个子不高的黑衣男特警一直盯着我,我也一直盯着他,从进入国安局范围到走远,他一直盯了我十几秒钟。我当时以为他看上我了,不禁菊花一紧。
我们的政府有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军队、至高无上的权力、无孔不入的思想控制以及从娃娃抓起的洗脑教育。而我们人民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大把交税的义务。中国死刑犯的判决书里总有一句“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就好像对郭德纲和孟非说剃光你们的头发。我们不仅没有任何权力,我们也没有枪,连玩具枪都禁止,为了响应实名制我们甚至买把菜刀还要拿上第二代居民身份证,我们唯一的武器就是网络,但是苦逼地千万次的微博转发才换来两三个无足轻重的官员落马。政府强大到无以复加,人民悲惨到万劫不复,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那么怕我们。
罗斯福总统说过一句著名的话,所有人都应该享有四项最基本的自由,言论自由、宗教自由、免于饥饿的自由和免于恐惧的自由。前面两个好理解,后面两个我不太明白,为什么饥饿和恐惧也会有自由。后来当我去过农村后,我知道了什么是免于饥饿的自由,而沿着长安街走了一下午,我明白了什么是免于恐惧的自由。我一个朋友在纽约上学,上了一年回来跟我感叹说:其实纽约也没多发达,高楼大厦没有上海多,要比壮观肯定比不过上海,但是我走在纽约的街头,我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不恐惧的表情。这句话说得我很有感触,因为在一个把人民当做敌人的国土上走路,没有人会感到不恐惧。
说到人民,我想起三天前我一个初中同学从广西当兵两年回来,我们特意出来聚聚,他跟我讲了他当兵两年的故事。他一直不太关心政治,也从不发表什么观点,简单说就是不反动,很和谐,但讲到一件事情的时候他突然反动起来了。他在侦察连当兵,有一次他们连突然接到了紧急任务,广州军区某个小官(不是司令,不是军长,只是一个小官)要到他们那里视察,连长紧急通知他们出去封路。他和其他战友全副武装,带上枪弹到了马路上,他亲自拦停了路上的所有车,车队排满了整条马路。但不巧的是,他拦下的第二辆车是辆救护车,那辆救护车还在“哎——哟——哎——哟”地叫。救护车司机飞快地下来跟他说,现在情况很紧迫,病人快不行了,你能不能先让我过去,人命关天呐。
他跟我说,我当时真想放他过去,这可是人命啊。但是我知道我如果把它放过去了,我肯定就完蛋了,因为上级没有指令,服从是军人的天职,我没有办法。
他跟救护车司机说,对不起,我不能放你过去,你要想过去,你跟我上级打电话,他同意了我才能放你过去。
就这样,这辆救护车硬是在那里停了十五分钟。
回去之后,他们几个拦车的人受到了表扬。第二天连队全体上了堂思想教育课,主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他说,我们每天都要上这样的课,我自己做了这件事之后,才知道这他妈有多扯淡。他说,我那时只想赶快期满退伍。
我问那辆救护车里的病人后来怎么样了。他说不知道。
进来习李新政搞得风生水起,其中重要的一条是“领导出行一般不得封路清场”,从“一般”这个词就能看出这项改革充满了诚意。所谓的新政不过是政治家玩的伎俩,上任三把火来点新政迷惑大众,最有迷惑性的就是反腐。反腐最近又火了起来,这也是新政内容之一。我们反了两千年的腐,如今收到了越反越腐的奇效。专制政权的中流砥柱是既得利益者,简称腐,一个身处政权高层的人喊反腐,就是在反既得利益者,就是在反政权的支撑着,就是在反自己这个政权,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老百姓喜欢听到反腐这个词,每次听到都群情激奋,认为看到了希望,国家还有救,于是决定多给政府一点时间。反腐就是这么一张牌,每当民众情绪爆发的时候,政府就把这张牌打出来平息众怒。反腐最重要的意义就是蒙骗老百姓,让大家知道我是个好人,然后蒙十年骗十年混十年,趁时间赶紧把全家都弄到美国,我的任务就完成了。然后下一代领导人继续。
反腐还有第二个重大意义。比如我和你有矛盾,我看你不爽,你就名正言顺地成为腐败分子了,然后把你打倒了。老百姓见我打掉了你这个大贪官,对我感恩戴德。你走之后,我让我弟接替了你的位子。
中国现在正在进行的所有改革都是一场戏,全国同步上线放给十三亿观众看。我想说的是,一般情况下不得封路不是改革,机场不安排专人迎送不是改革,讲话力戒空话套话不是改革,严格遵守廉洁从政不是改革,严厉打击贪污腐败不是改革,所有风生水起的新政都不是改革。新闻可以随意发稿才是改革,电影可以拍1962才是改革,facebook、twitter、youtube解禁才是改革,人民自由办报办电视台才是改革,让军队忠于人民而不是忠于党才是改革,让一个新势力出现来制衡执政党才是改革,让十三亿人一起投票才是改革,从信仰马列主义回归信仰中华道统才是改革。只要制度变了,其它都会跟着变,只要制度不变,其它再改革也不会变。
我的小说我已经预感会被删去很多字。什么才是改革,说近一点,长安街上不再站有武警才是改革,国安局的看门人能微笑地看着每个路过的行人才是改革,救护车比领导的车先走才是改革,小说随便写不删一个字才是改革,语文考试的时候随便写作文都不会被勒令回家反思,才是改革。